我在镜子前站了许久，变换着角度，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海里。
最后我还是拿起了那部旧手机。
它的摄像头像素很低，在夜晚的灯光下更是模糊。
我笨拙地调整角度，避开可能会暴露环境的背景，只聚焦于镜中的身影。
拍全身，拍半身，拍裙摆和过膝袜的细节，拍脚上那双粉色的鞋子……
屏幕上的影像噪点很多，色彩也失真，但对我而言，却珍贵无比。
这模糊的画面，是“无敌美少女”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
我知道必须结束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早上是绝无可能有机会换装的。
一股强烈的依依不舍涌上心头。
我先解开了皮鞋搭扣，脱下鞋子，整齐地放回盒子里。
接着，是缓慢的褪下过膝袜，尼龙布料离开皮肤时，带起一丝微弱的静电，仿佛在挽留。
然后是格裙，拉链滑下的声音带着落幕的意味。
最后是那件浅粉色的上衣，解开纽扣时，指尖充满了留恋。
当我把它们一件件仔细抚平褶皱，重新叠好，放回各自的盒子时，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场美梦突然惊醒。
只有身上那件带着兔子耳朵的柔软内衣，我还舍不得脱掉。
它的存在感很弱，紧贴皮肤，像是一个温暖的秘密，一个夜晚冒险后留下的、唯一能与“她”产生联系的触觉印记。
就穿着它睡吧，我对自己说，仿佛这样，那个美妙的幻影就不会彻底消失。
我将三个盒子仔细藏好，确保万无一失，然后才钻进被窝。
内衣的触感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带着一点陌生的束缚，却又奇异地令人安心。
我带着一种满足而疲惫的心情，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尖锐的闹钟将我从睡梦中拽醒。
脑子昏沉沉的，昨晚睡得太晚，严重的睡眠不足让我处于一种半梦游的状态。
我迷迷糊糊地关掉闹钟，凭着肌肉记忆机械地行动。
踢开被子，下床。
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快迟到了！要赶紧！我甚至没完全清醒，眼睛半睁半闭，随手从椅子上捞起一件平时穿的家居t恤套上，然后又机械地套上校服外套。
全程，我完全忘记了贴身穿着的、那件不该出现的粉色内衣。
直到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扑脸，冰冷的刺激才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紧迫的时间容不得我细想，刷牙、胡乱用毛巾擦把脸，抓起书包就冲出了家门。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我小跑着赶往学校。
跑了一段，呼吸变得急促，身上也开始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与往常不同的感觉清晰地传来——是一种轻微的、但确实存在的摩擦感，来自胸前的布料与皮肤之间，还有后背那排细小的挂钩，在奔跑动作中带来一点点异样的存在感。
我停下脚步，站在清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睡意瞬间被惊飞，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我……我还穿着那件内衣！
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脑海里爆开。
我下意识地低头，又立刻做贼似的抬头四顾，生怕有人能透过我宽松的校服外套看出里面的秘密。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怎么办？回去换已经来不及了，肯定会迟到。
可不换……这……这要是被发现了……
我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原本轻快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件不属于“邓钰铭”的内衣紧紧贴附着皮肤，像一个灼热的烙印，无声的宣告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去学校的剩下那段路，我走得魂不守舍，感觉每一个路过的人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那件薄薄的内衣，此刻重若千钧，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挪到教室门口，我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几乎是低着头溜进教室，刚在座位坐下，同桌唐欣悦就转过头，看到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喂，邓钰铭，你昨晚做贼去啦？这黑眼圈，还有你这头发……哈哈，像被炸弹炸过一样！”她指着我的脑袋，笑得眼睛弯弯。
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是不是我哪里没整理好，肩带露出来了？还是领口……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把校服拉链又往上拽了拽，几乎要抵到下巴，眼神慌乱的不敢与她对视，嘴里含糊地嘟囔：“没……没有，就是没睡好。”
我的过度反应似乎让唐欣悦愣了一下，她止住笑，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干嘛呀，开个玩笑嘛，这么紧张。”
她耸耸肩，转了回去。
第一节课是数学。
我强迫自己挺直腰板，坐得笔直，像一尊僵硬的雕塑。
往常上课累了，我会偶尔趴一下或者靠在椅背上，但今天完全不敢。
我总觉得后桌的同学只要一抬眼，就能透过我的校服外套和t恤，看到背后那排不属于男生的内衣排扣。
任何一个微小的弯腰动作，都可能让钩子的轮廓显现出来。
这种无时无刻的警惕，让我浑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比跑完一千米还累。
下课铃响，我稍稍松了口气，刚想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张博和黄永强就勾肩搭背地凑了过来。
“发什么呆呢？走，上厕所去！”
张博说着，习惯性地就像往常一样，伸出胳膊要揽我的肩膀。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猛地一侧身，像是躲避什么攻击一样，迅速避开了他的手臂。
动作大得甚至差点带倒椅子。
张博的手僵在半空，和黄永强两人都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干嘛呀你？碰一下怎么了？”张博莫名的问。
我赶紧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没……没什么，就是……肩膀有点酸，别碰我。”
我害怕任何近距离的接触，害怕他们嬉笑打闹时，手指会不经意地碰到我背上那不该存在的搭扣，或者感觉到t恤下那细微的肩带轮廓。
整个上午，我都像一个惊弓之鸟，活在那件贴身秘密所带来的紧张感里。
那柔软的布料，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炙烤着我的皮肤和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