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嫌洗菜苦？手粗了？”许主席眯着眼，无所谓的把玩着她散落的头发，说的话有点敷衍，“回头我去找食堂老赵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挪个轻松点的岗位，比如去仓库发发饭票什么的？”
秦淮茹心里翻了个白眼，就凭她跟食堂主任老赵那点深入交流的关系，真想换岗位还用得着他去说？
老赵早就暗示过好几次了，是她自己为了维持“老实本分、吃苦耐劳”的人设，暂时没答应而已。
“那倒也不是！洗菜也是为革命工作做贡献，我不怕苦。”秦淮茹斟酌着词语，把自己跟贺敏敏的“恩怨”用她自己的方式说了一遍。
无非是贺敏敏如何仗着长得漂亮、读过书就看不起人，如何欺负她这个孤儿寡母，如何抢了她的风头等等，极力美化自己，拼命丑化贺敏敏。
“老爷，您也是厂里的大领导，德高望重，您看能不能……能不能……”
秦淮茹抬起眼，一副我见犹怜、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噙着泪珠，欲落不落。
那句“能不能给她点颜色看看”或者“能不能把她拉下来”到底没有从她这朵“善良柔弱”的白莲花嘴巴里直接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许主席一听到“贺敏敏”这三个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刚才那点温存惬意瞬间飞了一半，大叫一声晦气！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秦淮茹掀下床。
他心疼地摸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大团结（十元），随手丢在床榻上，然后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秦淮茹，你这到底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太松了，玩起来不尽兴！”
他撇撇嘴，语气变得冷淡又刻薄：“下次可别来了，老子没空陪你玩！”
“不……不是……老爷，您刚才不是……”秦淮茹彻底懵了，刚刚不是还挺享受、挺满意的么？
怎么提起贺敏敏，这人就翻脸比翻书还快？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许主席系着裤腰带，想了想，到底还是点她一句：“你也别想着去寻贺科的麻烦，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她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咱们李厂长亲自点名要重用的人！是李厂长的人！懂吗？”
他强调了两遍，那可是“李厂长的人”。
说完，也不管秦淮茹有没有穿好衣服，许主席就开始不耐烦地赶人：“赶紧走吧！我玩了你两次，前前后后也给了你二十块钱了，就算是你那玩意儿是镶金边儿的，这钱也够本了！”
秦淮茹眼看这刚搭上的高枝要飞，心里又急又恨，但听到“李厂长的人”这几个字，眼珠子一转，迅速改变了策略。
她眼珠子一翻，非但没哭没闹，反而伸出手，理直气壮地道：“行！攀不上您这高枝儿，我认栽！那你得再给我五十块钱！不然，我就出去说道说道，堂堂工会主席，玩了大院里的寡妇，两次才给二十块，传出去您脸上也不好看吧？”
既然关系攀不上了，那捞点实实在在的现金，总没问题吧？六十块钱，够她家好几个月的嚼用了！
许主席本想回绝，但想起他娘昨儿个晚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那番话，心里也有点发怵。
他娘说得对，这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寡妇，逼急了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是要赶走苍蝇，最终还是干脆利落地又从皮夹里数出五张十元大钞，甩给秦淮茹：“拿去拿去！赶紧滚蛋！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还有这个小院子，也必须立刻、马上处理掉！绝不能再留作私会用了，太不安全了！
要说昨儿个晚上，许主席还真跟他亲娘提了一下，想找个女人来服侍他娘、顺便让他娘有个出气筒的荒唐想法。
昨天的许主席觉得，最多一天花十块钱买个清静……他许家不缺这点钱，但他许某人需要一个和谐稳定的大后方啊！
哪知道，他亲娘一听，差点拿拐棍敲他，一口气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个昏了头的蠢货！这两个孩子的寡妇你也敢招惹？你特么是嫌自己官当得太稳当了，还是嫌命长了吗！这种女人为了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要是缠上你，甩不掉怎么办？去厂里闹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前途了！”
许老娘到底是经历过旧社会宅斗磋磨的，很清楚这种除了一条命和名声（她可能也不在乎）一无所有的女人，才最可怕！什么都豁得出去！
许主席当时还觉得他娘就是乡下老太太，太过危言耸听。
不过到底，他娘那句“都生过两个了，你也不嫌脏”的言论，还是被他听到了心里。
本来还想将就将就，随便玩玩的许主席，今儿个就被秦淮茹这一番操作给整的，打了退堂鼓。
得，这才睡两次，就想唆使他去对付正得势的贺敏敏，去触李厂长的霉头……
这女人果然跟他娘说的一样，又蠢又贪，还是个十足的扫把星！晦气！
秦淮茹捏着到手的总共六十块钱巨款，心里虽然气恼许主席的翻脸无情，但倒也不算太气馁。
毕竟，这钱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她到底从许主席嘴里套出了最关键的信息：贺敏敏能够爬上去，靠的是李厂长！
哼，李厂长？
秦淮茹心里冷笑：就贺敏敏那胸前没有二两肉、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身材，能比得上她秦淮茹前凸后翘、丰腴白嫩？
李厂长能看上贺敏敏，难道还能看不上她秦淮茹？
她揣好钱，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顺柔弱的表情，悄悄地离开了小院。
随后，许主席也像躲瘟神一样，匆匆锁好门，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贺敏敏，对于秦淮茹因她而生的“壮志雄心”和新的算计目标（李厂长）她并不清楚，也懒得理会。
此时的她，正在宣传科科长办公室里，和现任科长张有才进行工作交接。
张有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生财的笑容。
他笑呵呵地将一叠文件、资料推到贺敏敏面前： “贺科，恭喜恭喜啊！年轻有为！您主要就是负责这些工作了，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抓抓厂里的宣传稿，管管广播站，组织一下文艺活动什么的。”
他看似随意地翻着桌上的《工人日报》，又像是刻意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或许还有一丝等着看热闹的意味：
“不过啊，贺科，咱们厂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有稿子能登上这《工人日报》了。厂领导之前还提过这个事，希望咱们宣传科能加把劲，这也是宣传科工作成绩的一个重要体现嘛。您刚上来，压力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