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级人民法院。
庭审在上午九点准时开始。
旁听席上挤满了记者和围观群众，闪光灯此起彼伏。楚氏集团的倒台在江城掀起轩然大波，这场审判，注定会被写进商业史。
苏清颜坐在原告席，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套装，长发挽成低髻，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看起来很平静，像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商务会议。
但坐在她身后的许妍妍知道，苏清颜昨晚整夜没睡。
被告席上，楚明远和楚江城并排坐着，戴着手铐。楚明远的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已经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楚江城倒是还算镇定，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地朝苏清颜的方向飘。
法官敲响法槌。
“现在宣读起诉书。”
检察官站起来，声音清晰：“被告楚明远、楚江城，涉嫌挪用慈善资金、指使他人故意伤害、非法囚禁……”
一桩桩，一件件，罪名念了足足五分钟。
旁听席上，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楚家，真够狠的。”
“难怪能在江城横行这么多年。”
楚江城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法官看向苏清颜：“原告，请陈述事实。”
苏清颜站起来，声音不疾不徐：“二十年前，我六岁，被楚家指使的匪徒绑架。当时我和陆景琛被关在同一个地方，我逃出来后，本可以安全离开，但我回去救了陆景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被告席。
“楚江城的母亲，也就是当年绑架案的主谋，因为绑架失败，加上楚家破产，选择自杀。楚江城因此记恨我，认为是我导致了他母亲的死。”
“这些年，他利用林薇薇接近陆景琛，盗取我的设计稿，绑架我的儿子，一步步布局，想要毁掉我和陆家。”
苏清颜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但旁听席上，已经有人红了眼眶。
“这得多恨啊。”
“楚家这是丧心病狂了。”
楚江城猛地睁开眼，盯着苏清颜：“我恨你，没错！但你以为你就是无辜的吗？如果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死？如果不是陆家，我爸怎么会跳楼？”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苏清颜看着他，眼神冰冷：“你妈死，是因为她犯罪。你爸死，是因为他经营不善。楚江城，你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别人，从来不反省自己。”
楚江城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
接下来是证据展示。
林薇薇的转账记录、录音视频、楚氏慈善总会的账目、当年绑架案的卷宗……
一份份证据摆在法庭上，铁证如山。
林薇薇也被带上来作证。她穿着囚服,脸色憔悴,站在证人席上,低着头。
“林薇薇,请陈述事实。”法官说。
林薇薇深吸一口气:“楚明远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接近陆景琛。他说,只要我能破坏陆景琛和苏清颜的关系,就再给我一笔钱,帮我在设计圈站稳脚跟。”
“我……我答应了。”
她抬起头,看了苏清颜一眼,眼眶泛红:“对不起。”
苏清颜没说话,只是转过头,不再看她。
庭审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最后,法官宣判。
“被告楚明远,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被告楚江城,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被告林薇薇,因认罪态度良好,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法槌落下。
旁听席上响起窃窃私语。
楚明远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楚江城却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苏清颜,你赢了。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苏清颜看着他,没说话。
楚江城继续说:“二十年前的事,你真的以为就这么简单?陆家、楚家、苏家……呵,你去问问陆振国,问问他当年对楚家做了什么,问问他苏家为什么会家道中落。”
苏清颜的瞳孔微微一缩。
楚江城被法警带走,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苏清颜,有些真相,比你想象的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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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结束后,苏清颜没有立刻离开法院。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脑子里回荡着楚江城最后那句话。
“清颜。”许妍妍走过来,“你没事吧?”
苏清颜摇摇头:“我要去见陆振国。”
许妍妍一愣:“现在?”
“现在。”苏清颜转过身,“我要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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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老宅。
苏清颜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管家。
“苏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
苏清颜点点头,跟着管家上楼。
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陆振国的声音:“进来吧。”
苏清颜推门而入。
陆振国坐在书桌后,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
陆景琛也在,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清颜脸上。
两人对视,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清颜移开视线,看向陆振国:“陆董,我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振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坐吧。”
苏清颜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陆振国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想知道什么?”
“楚家为什么破产。”苏清颜说,“当年陆楚两家合作,明明是共赢的生意,为什么楚家会遭遇滑铁卢,而陆家却更上一层楼?”
陆振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晌才开口:“因为楚家,想吃掉陆家。”
苏清颜一愣。
陆振国继续说:“二十年前,陆楚两家合作开发一个项目。项目很大,投资上亿。楚家表面上是合作,实际上暗地里挖坑,想把陆家拖下水,然后独吞所有利益。”
“我发现了他们的计划,反手给了他们一击。”
陆振国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提前撤资,并且放出消息,说项目有问题。楚家资金链断裂,项目烂尾,损失惨重。而陆家,全身而退。”
苏清颜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所以楚家恨陆家。”
“没错。”陆振国点点头,“楚江城的父亲,因为破产跳楼自杀。他母亲受不了打击,策划了绑架案,想要报复陆家。”
“但绑架失败,她也死了。”
苏清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那苏家呢?”她问,“我爷爷去世后,苏家为什么会家道中落?”
陆振国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良久,他才开口:“因为苏家,也参与了当年的事。”
苏清颜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陆振国看着她,声音低沉:“当年楚家想吃掉陆家,苏家在其中扮演了中间人的角色。你爷爷是个精明人,他两头下注,想无论谁赢,他都能分一杯羹。”
“但他没想到,陆家和楚家,都输了。”
“楚家破产,陆家虽然保住了,但元气大伤。你爷爷也因此惹怒了两家,最后郁郁而终。”
苏清颜的手颤抖起来。
“你爷爷去世后,我找到了他留下的账本。”陆振国说,“里面记录了他和楚家的交易,包括绑架案的部分资金往来。”
“我本可以用这些证据,彻底搞垮苏家。但我想到了你。”
陆振国看着苏清颜,眼神复杂:“你当年救了景琛,这份恩情,我不能忘。所以我只是让苏家慢慢衰落,没有赶尽杀绝。”
苏清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苏家,竟然也是帮凶。
“所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所以我和陆景琛,一开始就是两家恩怨的牺牲品?”
陆振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景琛突然开口:“清颜,我不知道这些。”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她:“我真的不知道。”
苏清颜看着他,眼眶泛红。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陆景琛,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错了。”
陆景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清颜……”
“我累了。”苏清颜站起来,看向陆振国,“谢谢您告诉我真相。从今以后,陆家和苏家,两不相欠。”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陆景琛想追上去,被陆振国叫住:“景琛。”
“爸!”陆景琛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陆振国摇摇头:“她需要时间。”
陆景琛站在原地,看着苏清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拳头紧紧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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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颜走出陆家老宅,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天空。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有些冷。
手机响了。
是许妍妍发来的消息:“清颜,小宝在找你。”
苏清颜看着屏幕上儿子的照片,眼眶终于湿润了。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我马上回来。”
转身的那一刻,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陆景琛追了出来。
“清颜。”他喊她。
苏清颜停下脚步,没有转身。
“我知道你恨我。”陆景琛说,“我也恨我自己。但是清颜,我不会放弃。”
“你可以恨我一辈子,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弥补你。”
苏清颜沉默片刻,终于转过身。
“陆景琛,我不恨你。”她说,“我只是累了。”
“这些年的恩怨,该结束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景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喉咙发紧。
陈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陆总,您说,苏小姐会回头吗?”
陆景琛沉默良久。
“不知道。”他说,“但我会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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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江城万家灯火，灿若星河。
公寓的落地窗映出苏清颜苍白的脸，她刚给小宝洗完澡，孩子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奶香，已经趴在她怀里睡熟了。
从陆家老宅回来，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泛着凉意。
那些被尘封的恩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和陆景琛死死困在中央。
手机嗡嗡震动，是许妍妍的电话。
苏清颜划开接听，声音有些哑：“喂？”
“清颜，这回总算是结束了，我想，这回应该安全了，我许妍妍要重新杀回直播界，解气不？”
苏清颜沉默了一下。
解气吗？
好像也谈不上。那些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却丝毫没有变轻。
“喂？清颜？你咋不说话？是不是信号不好？”许妍妍在那头问。
“听见了。”苏清颜低头，看着儿子安静的睡颜，声音很轻，“知道了。”
许妍妍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听着无精打采的。你不是去陆家老宅了吗？陆景琛那狗男人又欺负你了？”
“没有。”苏清颜揉了揉眉心，“妍妍，我有点累，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她将手机丢在一旁，抱着小宝，静静看着窗外的夜景。
楚江城和林薇薇的结局，对她而言，不过是翻过了旧日历的最后一页。
而她和陆景琛之间，却是一本刚刚被揭开扉页，就写满了血与泪的烂账。
她低头，在儿子温热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宝贝，以后只有妈妈了。”
……
陆家老宅，书房。
空气里还残留着上好龙井的清冽茶香，陆景琛却只觉得满心苦涩。
他站在窗前，看着远方那片璀璨的灯海，脑海里全是苏清颜转身时决绝的背影。
她说，她累了。
这两个字，比“我恨你”更让他心如刀绞。
陈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汇报：“陆总，楚氏集团的资产清算已经进入尾声，林薇薇名下的财产也已全部冻结。”
陆景琛没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家当年那些被打压的产业，都整理一份清单出来。”
陈默一愣，但还是立刻应下：“是。”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然后呢，陆总？”
陆景琛看着窗外，目光落在其中一栋亮着零星灯火的公寓楼上，仿佛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让它们回到苏家人手里。”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不计代价，不要让他们知道和陆家有关。”
陈默心头巨震，瞬间明白了陆景琛的用意。
这已经不是弥补，这是在……赎罪。
他拿起桌上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梳着马尾，笑得眉眼弯弯，手里还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冰淇淋。
那是他偷偷拍下的，在他还不知道那些恩怨，只是单纯地喜欢着一个叫苏清颜的女孩时。
陆景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她的笑脸，喉结滚动。
“清颜，我说过会用余生弥补。”
“不是空话。”
“我会把你和苏家失去的，一样一样，亲手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