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门板隔绝了门外那个男人的气息，也抽干了苏清颜全身的力气。
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清颜，你怎么样？别吓我！”许妍妍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扶住她。
“没事。”苏清颜摇摇头，声音有些发虚，“就是有点脱力。”
刚才的对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
许妍妍气得直跺脚，跑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那混蛋还没走！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要不要我下去骂他一顿？”
“别去。”苏清颜拉住她，“让他站着，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许妍妍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心软了！对付陆景琛那种渣男，就该让他社会性死亡！你等着，我这就上微博开个小号，把他今天说的混账话全给抖出去！”
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
苏清颜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总算挤出一丝笑意，“行了，我的女侠，你消停会儿吧。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没底。
陆景琛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门外，夜风萧瑟。
陆景琛在原地站了足足十分钟，那扇门再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陆总。”陈默恭敬的声音传来。
“苏清颜怀孕的新闻，你看了？”陆景琛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沉冷。
“看到了。”陈默顿了一下，谨慎地问，“陆总，您是打算公开，还是……”
“她不肯回来。”陆景琛打断他，陈述着一个让他无比烦躁的事实。
电话那头，陈默瞬间噤声。
他跟在陆景琛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上司的控制欲有多强。苏清颜的“不肯”，无疑是踩在了龙的逆鳞上。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陆景琛才再度开口，一字一句，淬着冰。
“不管她回不回来，孩子必须生在陆家，挂在我的名下。”
陈默心头一凛，“陆总，您的意思是……要强制执行？”
“我给你二十四小时。”陆景琛不答反问，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联系最好的妇产科专家团队，全天候待命。另外，让法务部准备好所有关于新生儿监护权的资料，我要万无一失。”
“明白。”
“还有。”陆景琛补充道，“派几个人跟着她，别让她发现。我要知道她每天的全部动向，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尤其是，确保她的‘安全’。”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陈默瞬间领会，这名为“保护”的背后，实则是天罗地网般的监视。
“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陆景琛将手机扔在副驾上，抬头看向那栋公寓楼。
苏清颜住的楼层，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知道，那温暖不属于他。
他发动车子，黑色的宾利如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之中。
苏清颜，你以为关上门，就结束了？
不。
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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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苏清颜醒来时,手机上全是未接来电。
苏德明的,许妍妍的,还有几个陌生号码。
她翻了翻,没打算回。
“清颜,你醒了?”许妍妍推门进来。“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太想吃。”苏清颜掀开被子。“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
“现在?”许妍妍皱眉。“外面记者还堵着呢。”
“那就去私立医院。”
许妍妍想了想。“行,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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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在市区最高档的私立妇产医院门口停下。
许妍妍付了堪比五星酒店一晚的挂号费，嘴里骂骂咧咧：“这钱就该让陆景琛出！还得加收精神损失费和人身惊吓费！”
苏清颜被她逗得扯了下嘴角，心里的紧张稍稍缓解。
私立医院环境清幽，人也不多，处处透着一股“金钱即是安宁”的味道。
许妍妍陪着她坐在候诊区的真皮沙发上，还不忘压低声音吐槽：“清颜，你说这事儿是不是陆景琛那孙子干的？先放消息逼你，再找人堵你，现在我们看个病都得跟做贼似的。”
苏清颜没说话，只是无意识地抚摸着小腹。
她也希望不是他。
可除了他，还会有谁？
“苏清颜小姐。”一个护士轻声呼唤。
苏清颜起身，对许妍妍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独自走进检查室。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小腹上，让她激灵了一下。
“放轻松，别紧张。”护士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清颜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只感受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就在仪器探头即将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检查室那扇厚重的门竟被从外暴力撞开，门锁零件崩飞四溅。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冲了进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那双暴露在外的眼睛，淬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死死盯着苏清颜的肚子。
“啊——！”护士的尖叫划破了宁静。
苏清颜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床边，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木棍，朝着她的腹部狠狠砸下！
那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就是要置她腹中的孩子于死地！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苏清颜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护住肚子，猛地向床的另一侧翻滚。
“哐！”
木棍擦着她的身体砸在床沿的金属护栏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整个床架都为之震颤。
“救命！杀人了！”护士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呼救。
门外，许妍妍听到动静，心脏都停跳了半拍，疯了一样用脚踹旁边的门，声嘶力竭地大喊：“保安！快来人！有人要杀人！”
一击不成，男人眼中凶光更盛，再次挥舞着棍子扑了过来。
苏清-颜已经滚落在地，顾不上摔疼的身体，双手依旧死死护着小腹。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医生转椅，想也不想地抓起来，用尽全力朝男人的小腿砸去！
男人被砸得一个踉跄，动作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苏清颜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另一只手抓起地上掉落的医疗托盘，在男人再次扑上来的瞬间，猛地起身，将整个不锈钢托盘狠狠甩在他脸上！
“铛——！”
托盘上锋利的镊子和剪刀划过男人的脸，他惨叫一声，被砸得连连后退，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操！”男人啐了一口血沫，正要发狠，外面已经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保安的怒喝。
“快！人就在里面！”
“报警！快报警！”
男人知道事不可为，怨毒地瞪了苏清颜一眼，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跑。
几个保安堪堪冲到门口，与他擦身而过，立刻追了出去。
许妍妍和护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清颜！清颜你没事吧？宝宝怎么样了？”许妍妍扑到她身边，声音都在发颤。
苏清颜还维持着防御的姿势，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死死护住的腹部，一点点松开冰凉的手指。
“我没事……”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脸上却找不到一丝血色。
她没事。
但她的孩子，差一点就没了。
苏清颜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刚才的惊恐和慌乱正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
陆景琛。
你真狠。
为了逼我回去，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好，很好。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
不。
这只是我们之间，战争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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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妍妍冲进来时,苏清颜正坐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清颜!”许妍妍冲过去抓住她的手。“你没受伤吧?”
“没有。”苏清颜摇头。
“那个人呢?”
“跑了。”护士在旁边说。“保安没追上。”
许妍妍气得发抖。“这什么医院?连安保都做不好!”
“对不起……”护士低着头。“我们已经报警了。”
许妍妍还想发火,苏清颜拉住她。
“算了。”
“算了?”许妍妍瞪大眼睛。“清颜,那人是冲你来的!万一……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苏清颜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那人是冲她来的。
而且,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除了陆景琛,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他说不会让她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苏清颜的手慢慢攥紧。
“苏小姐,我给您重新安排检查吧。”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了。”苏清颜站起来。“我要走了。”
“可是……”
“我不想待在这里。”
许妍妍看着她的脸色,没再劝。“好,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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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许妍妍一直在骂。
“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是在医院里!”
“这肯定是有预谋的,清颜,你觉得会不会是……”
“是陆景琛。”苏清颜打断她。
许妍妍愣住。
“你确定?”
“他昨天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苏清颜的声音很平静。“这就是他的方法。”
许妍妍气得直发抖。“这个畜生!”
“报警!必须报警!”
“没用。”苏清颜摇头。“查不到他身上。”
“那怎么办?”许妍妍急了。“你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苏清颜没说话。
她靠在座位上,手放在小腹。
刚才那一幕,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如果不是医院的人来得及时……
她不敢想。
手机响了。
是楚江城。
苏清颜接起来。
“清颜,我听说医院出事了,你没事吧?”楚江城的声音很急。
“没事。”
“真的?”
“嗯。”
楚江城沉默了几秒。
“清颜,我能见你一面吗?”
“现在?”
“对。”楚江城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苏清颜犹豫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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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两人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楚江城看到苏清颜,脸色就变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苏清颜坐下来。“你找我什么事?”
楚江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开口。
“清颜,打掉孩子吧。”
苏清颜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打掉孩子。”楚江城的声音很认真。“这孩子不能留。”
苏清颜的手指收紧。
“为什么?”
“因为陆景琛不会放过你。”楚江城说。“只要你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就会用各种手段逼你就范。”
“今天医院的事,只是开始。”
苏清颜没说话。
“而且……”楚江城顿了顿。“你真的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生下来,你要怎么养?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工作,还要应付陆景琛的纠缠……”
“清颜,你受得了吗?”
苏清颜看着桌上的咖啡,没有回答。
楚江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清颜,孩子是无辜的,可你也是。”
“你才二十四岁,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要因为一个孩子,把自己的人生毁了。”
苏清颜抬起头。
“江城学长,谢谢你关心我。”
“但是……”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楚江城的脸色变了。
“清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苏清颜打断他。“但这是我的孩子,不是陆景琛的。”
“他没资格管。”
“可是……”
“江城学长。”苏清颜看着他。“今天医院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江城愣了一下。
“我……我在医院附近,听说有人闹事,就猜到可能是你。”
苏清颜盯着他,没说话。
楚江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清颜,你……”
“江城学长,你对我很好。”苏清颜突然说。“从大学开始,你就一直照顾我。”
“我很感激。”
“但是……”她顿了顿。“我总觉得,你对我好,不只是因为我救过你。”
楚江城的脸色微变。
“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苏清颜摇头。“可能是我多心了。”
“但是江城学长,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无论是陆景琛,还是……别人。”
“我都不想再被人左右了。”
楚江城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最后,他站起来。
“我明白了。”
“清颜,保重。”
他转身离开。
苏清颜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握紧了杯子。
手机又响了。
是陌生号码。
苏清颜接起来,没说话。
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苏小姐,今天的事,只是个警告。”
“如果你识相,就乖乖把孩子打掉。”
“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