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退下后,殿内只剩秦无月一人。她站在高台边缘,手指搭在托盘上,红布未掀。风从门外吹进来,拂过她的袖口,却没有掀起一丝声响。
她闭眼。
识海中天书浮现,纸页自动翻动。凤印归属已定,命格丝线清晰可见。可帝王那条主线上,黑气缠绕,未曾消散。她知道,这道旨意不是恩典,是试探。
三日后清晨,礼乐响彻宫闱。
秦无月换上正红凤袍,发间簪凤冠,缓步走上主殿玉阶。百官低头,嫔妃退至两侧,无人敢直视。鼓声九响,钟鸣三转,她立于丹墀中央,与帝王对望。
帝王起身,手捧金匣走出。匣中是凤印,四寸见方,雕有双凤朝阳纹。他将印交到她手中,声音平稳:“从今日起,六宫事务由你执掌。”
秦无月接过,指尖触到印底温热的刻痕。她抬头,嘴角微扬:“陛下这凤印,给得晚了。”
帝王眼神一沉。
百官静默。
她这句话没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额头冒汗,有人垂下眼。这不是谢恩,是当众揭短。
仪式结束,众人退去。帝王却留下她。
偏殿空旷,只余两人。帝王坐回龙椅,轻咳一声:“贵妃,你可知这后宫最忌什么?”
秦无月站在原地,没跪。
“请陛下明示。”
“恃宠而骄。”他盯着她,“权势再大,也不过是朕赐予的东西。若不知分寸,今日能给,明日也能收回。”
她笑了。
袖中红绳震动,天书在识海展开。纸页翻动,显出八字命格——帝王无情,嫔妃互害。
她抬手,卷轴凭空出现,悬于空中。八个大字缓缓浮现,光映满殿。
帝王猛地站起:“你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她看着他,“后宫最忌的,不是恃宠而骄,是君心凉薄。您命格如此,怎能怪旁人相争?”
帝王脸色铁青。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可她没退。
“你竟敢测朕的命?”
“不是我测的。”她说,“是天书写的。”
“放肆!”他一掌拍向案几,木屑飞溅,“你以为掌了凤印,就能凌驾于朕之上?”
秦无月不动。
“我不凌驾。”她声音平静,“我只是看得清楚。您怕的不是我夺权,是怕我看穿您。柳如烟通敌,您早知却不查;她陷害我,您乐见其成。因为您需要一个混乱的后宫,好让您永远坐在高处,冷眼看戏。”
帝王呼吸变重。
“你……”
“您问我后宫最忌什么?”她打断他,“我答您——最忌一个无情的帝王。您用猜忌养纷争,用冷漠逼自保。嫔妃互害,是因为她们知道,唯有踩着别人,才能活下来。”
殿内死寂。
帝王没说话。他盯着她,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良久,他冷笑:“你说得对。可这天下,本就是强者为尊。你能走到今天,不也是踩着别人的命?”
“是。”她承认,“但我至少不骗自己。而您,还在装仁君。”
帝王瞳孔一缩。
他转身走回高位,背对她坐下。
“下去吧。”他说,“别让权力迷了眼。”
秦无月没动。
“还有一事。”
“讲。”
“任务进度九十。”
帝王皱眉:“什么任务?”
她没回答。
虚空之中,一道光影浮现。银袍男子立于半空,面容模糊,只有声音清晰:“秦无月,任务进度已达九成,请准备最终决战。”
帝王猛然回头:“谁?!”
光影未理他。
“九十?”秦无月握紧凤印,“还差十人。”
“时间不多。”司命的声音落下,“情劫未完,轮回不止。”
“我知道。”她抬头,“最终决战?我随时奉陪。”
光影淡去,如同从未出现。
帝王站起身,脸色阴沉:“刚才那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无月终于转身,走向殿门。
“我是谁不重要。”她停在门口,侧脸映着晨光,“重要的是,从今日起,这后宫我说了算。”
她走出去,身后殿门关闭。
外面阳光刺眼。百官已在宫道两侧等候,没人敢上前。嫔妃远远站着,低头避让。她走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
青禾迎上来,声音发颤:“娘娘……您真的拿到凤印了。”
秦无月没看她,只将凤印递出半寸。金印在光下泛着冷色。
“拿稳了。”她说,“接下来,不会太平。”
青禾双手接过,手抖得更厉害。
秦无月继续往前走。玉澜宫近在眼前。她登上台阶,站在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主殿方向。
那里,帝王仍站在偏殿窗前,望着她的背影。
她收回视线,迈步进宫。
殿内香炉换了新香,味道清淡。她坐在主位,青禾把凤印放在案上,退到一旁。
“传令下去。”她说,“即日起,所有妃嫔每日申时到玉澜宫点卯,不得缺席。违者,以抗命论处。”
青禾记下。
“还有。”秦无月摸了摸腕间红绳,“查一查,最近有哪些宫人调换过职位,尤其是靠近御膳房和药库的。”
“是。”
她闭上眼,识海中天书合拢。红绳温热,不像之前那样发烫。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青禾低声问:“娘娘,我们……真的安全了吗?”
秦无月睁开眼。
“没有。”她说,“拿到凤印,才是开始。”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庭院整洁,花木有序。可她看见的不是景,是命格丝线交织的网。每一条线都在动,有的朝她靠近,有的正在断裂。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浅痕。那是使用天书的代价。
伤还没好,新的局已经铺开。
远处传来钟声,是午时的报时。
她转身,看向案上的凤印。
金光映在她眼里,没有喜悦,只有冷静。
下一瞬,她突然皱眉。
识海中天书剧烈震动,一页强行翻开。上面没有字,只有一道血痕横贯纸面。
她心头一紧。
有人在改命。
不是针对她,是针对整个皇宫的命格。一股外力正在撕扯丝线,速度快得惊人。
她立刻掐诀,试图锁定源头。
天书回应迟缓,像是被什么压制。
她咬牙,加大灵力输出。
终于,一丝线索浮现——西六宫某处,有黑气聚集。那地方原本是废冷宫, дaвho无人居住。
她收手,额角渗出冷汗。
“青禾。”
“在。”
“备轿。”她说,“去栖鸾阁。”
“可那里……是废宫啊。”
“正因为是废宫。”她抓起披风,“才有人敢在那里动手。”
她走出大殿,脚步加快。
凤印留在案上,金光微微闪烁。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乱了桌上的纸页。
其中一张飘到地上,墨迹未干,写着两个字:
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