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色绸缎，将西域荒原笼罩。
唯有远处隐约的火光，勾勒出一片庞大营盘的轮廓——那是依附西突厥的龟兹王庭所在。
玄甲破阵营一千精锐，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悄无声息地匍匐在一处沙丘之后。
连续十余日地狱般的训练，让这群昔日的兵油子褪去了散漫，眼神里只剩下对命令的服从和一丝即将见血的兴奋。
李寻欢伏在最前方，月白袍早已换成一袭利于夜行的玄色劲装。
他闭上双眼，长生诀内力如无形的潮水般向前蔓延，感知着数里外王庭的动静。
“守备外紧内松，东南角巡哨间隔最长，有半炷香的空档。王帐位置……偏西，灯火最亮，周围气息驳杂，有十几个好手。”
他睁开眼，声音低沉而清晰，“与我们之前探查的情报吻合。”
趴在他身边的王老粗和赵小六屏住呼吸，眼神里满是敬畏。
隔着这么远，将军竟能“看”得如此清楚？
李寻欢回头，看向身后三位同样换上夜行衣，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女子。
“灵姬，待会儿潜入后，你负责在王帐东侧制造混乱，动静越大越好，用你的火魅术，让他们以为天神降怒。”
焰灵姬舔了舔红唇，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放心，小郎君，保证让他们好好‘暖和暖和’。”
“雪女，你轻功最佳，随我直扑王帐，负责清除暗哨和可能的阵法阻碍。”
雪女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如寒星，微微颔首：“明白。”
“弄玉，你留在外围接应，以琴音为号。若听到《十面埋伏》，便是我等得手，你奏凯旋之音，助长我军士气；若听到《广陵散》……便是我等受阻，你奏突围之音，扰乱敌军，掩护我们杀出来。”
弄玉抱紧了怀中以布包裹的古琴，坚定点头：“寻欢哥哥放心，弄玉记下了。”
李寻欢安排完毕，目光扫过身后一千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都听清楚了？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宰猪的！动作要快，下手要狠，砍了龟兹王的狗头，烧了他们的粮草，我们就撤！让这帮龟孙子明天早上起来，连裤子都找不着！”
士兵们压抑着低笑，紧张的气氛被这粗俗却提气的话语冲淡了不少。
“行动！”
随着李寻欢一声令下，千余人如同鬼魅般散开，借着地形掩护，向那灯火通明的王庭潜去。
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
东南角的哨兵刚交接完，打着哈欠离开，李寻欢和雪女就如两道青烟掠过栅栏。
雪女指尖寒气萦绕，几个躲在阴影里的暗哨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被无声无息地封住了穴道，体表凝结出一层薄霜。
与此同时，王庭东侧，一片堆放草料的地方，毫无征兆地燃起了诡异的幽蓝色火焰。
那火焰见风就长，却几乎不发出噼啪声，反而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勾魂摄魄的女子轻笑，在夜风中飘荡。
“鬼火！是鬼火！”
“天神发怒了！”
守卫的龟兹士兵顿时乱作一团，惊恐地叫喊着，纷纷朝着火焰跪拜，无人敢上前救火。
混乱，开始了。
李寻欢与雪女对视一眼，身形再动，直扑中央王帐。
“噗！”
“噗！”
王帐外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刚有所察觉，雪女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中他们的昏睡穴。
李寻欢则如游鱼般滑入帐内。
帐内，龟兹王正搂着两个妃子饮酒作乐，猛然见到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闯入，惊得酒醒了大半：“你……你是谁？！”
李寻欢懒得废话，并指如剑，直取其咽喉。
他动作快如闪电，带着长生诀生生不息的绵长后劲。
“大胆！”
阴影中，一道凌厉的刀光劈向李寻欢后脑，势大力沉，是龟兹王重金聘请的突厥刀客。
李寻欢仿佛背后长眼，身形微侧，左手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拂，一股柔韧的力道缠上刀身。
那突厥刀客只觉得刀势一滞，仿佛砍进了层层叠叠的棉花里，不等他变招，李寻欢右手剑指方向不变，已然点中龟兹王的眉心。
龟兹王双眼圆瞪，软软倒地。
那突厥刀客大惊，正要拼命，却忽觉一股彻骨寒意从脚底升起，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双腿已被一层坚冰冻结在地面上。
雪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面色清冷。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李寻欢提起龟兹王的首级，对雪女笑道：“搞定收工！雪女姑娘，你这手‘步步生莲’的冰冻效果，用来控制场面真是绝了。”
雪女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提醒道：“外面更乱了。”
确实，东侧的“鬼火”已经蔓延，引燃了附近的帐篷，整个王庭哭喊声、救火声、以及焰灵姬那唯恐天下不乱、掺杂着天魔音的娇笑声混成一片。
玄甲营的士兵们如同虎入羊群，三人一组，默契配合，专门狙杀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焚烧粮草辎重。
“差不多了，撤！”
李寻欢发出信号。
弄玉在外围听到约定的《十面埋伏》片段，十指立刻在琴弦上拨动，一曲慷慨激昂的《破阵乐》雏形响起。
音波中蕴含着长生诀的生机与激励，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玄甲营士兵耳中，众人只觉精神一振，疲惫一扫而空，下手更加狠辣果决。
“风紧！扯呼！”
王老粗学着李寻欢之前的黑话，大吼一声。
玄甲营士兵毫不恋战，迅速脱离接触，按照预定路线向营外撤去。
回程的路上，气氛轻松了许多。
士兵们虽然大多带伤，但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骄傲。他们真的做到了！
以千人之力，夜袭数万人的王庭，斩其王，焚其粮，自身伤亡微乎其微！
“将军！您真是神了！”
王老粗凑到李寻欢身边，满脸崇拜，“俺老王以后就跟您混了！”
赵小六也激动地说：“将军，您那感知敌情的手段，还有教我们的合击之术，太厉害了！”
李寻欢笑了笑，还没说话，一个火红的身影就贴了上来。
焰灵姬几乎挂在李寻欢胳膊上，声音又软又媚：“小郎君，姐姐我刚才表现好不好呀？那帮蠢货，还真以为是天神发怒了呢，跪了一地，可笑死我了。”
她说着，得意地瞟了旁边的雪女一眼。
雪女目不斜视，清冷地道：“若非弄玉妹妹琴音助阵，扰乱敌军心神，你的火焰未必能造成如此效果。”
弄玉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焰姐姐和雪女姐姐本领高强，我……我没做什么。”
李寻欢被焰灵姬蹭得心猿意马，干咳两声：“都好，都好！三位美女今日居功至伟，回去必有重谢！”
“重谢？”
焰灵姬眼波流转，红唇几乎贴到李寻欢耳边，“那……小郎君打算怎么谢姐姐我呀？”
雪女眉头微蹙，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似乎不想听这妖女胡言乱语。
就在这时，前方沙丘后突然转出一队人马，为首者正是李承业。
他显然是听到了王庭方向的动静，带兵前来接应（或者说查看情况）。
当他看到李寻欢一行人虽然略显狼狈，但士气高昂，尤其看到李寻欢手中那个滴血的包裹，以及玄甲营士兵们看向李寻欢那狂热崇拜的眼神时，李承业勒住马缰，沉默了。
他身后的唐军士兵们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窃窃私语，看向玄甲营众人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敬佩。
李寻欢走到李承业马前，将手中的包裹随意一扔，那包裹滚落在地，散开，露出龟兹王惊恐不甘的头颅。
“大哥，幸不辱命。”
李寻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轻松得像刚逛完集市回来，“龟兹王已授首，其部粮草焚毁大半。接下来，该轮到其他几家了。”
李承业看着地上那颗头颅，又看看弟弟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他身边那三位姿容绝世、本领超凡的女子，喉咙动了动，最终，所有质疑和斥责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