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当然记得。那年他十二岁,母后说是去城外观音庙祈福,三日后方归。回来时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太医说是感染风寒。两个月后,母后便病重去世。
“那次出行,并非祈福。”秦颜缓缓道,“先皇后是去见一个人——你的生父。
“什么?!”肃王猛地站起,碰翻了茶杯。
陈福的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秦颜。
秦颜面不改色:“王爷稍安勿躁。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
她倒了杯新茶,推到肃王面前:“二十三年前,先皇后还是太子妃时,曾随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南巡。
途中遭遇刺杀,太子妃与护卫失散,流落民间三个月。那段时间,她结识了一个书生,两人...暗生情愫。”
肃王的手开始颤抖。
“后来太子找到太子妃,将她接回。九个月后,太子妃产下一子,便是王爷你。”秦颜顿了顿,“太子妃生产后,皇上曾秘密滴血验亲,结果...不相融。”
“不可能!”肃王低吼,“若真如此,父皇怎会容我至今?
“因为先皇后手中握有一个秘密,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秘密。”秦颜压低声音,“这个秘密是什么,我还在查。但可以确定的是,皇上因此不敢动你,甚至要保全你。而当年知晓此事的人,陆续‘意外’身亡。我接到的委托,就是查清这些人的死因。
肃王脑中一片混乱。他不是父皇亲生?这怎么可能?若真如此,齐王他们知道吗?父皇对他的复杂态度,时而关爱时而疏远,是因为这个?
“你有什么证据?”
秦颜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张:“这是当年为太子妃接生的稳婆的供词,她在三年前去世,死前将这份供词交给我。还有...”她又取出一块玉佩,“王爷可认得这个?”
肃王接过玉佩,浑身一震。这玉佩与他腰间佩戴的一模一样,是母后留给他的遗物,说是一对,另一块不知所踪。
“这玉佩本是一对,是那个书生送给先皇后的定情信物。”秦颜道,“先皇后将一块留给你,另一块...应该在那书生手中。”
“他在哪里?”肃王声音干涩。
“不知道。先皇后去世前见的那次,可能是最后一面。”秦颜收起玉佩,“我查到这些后,收到指令刺杀你。下指令的人,应该是想阻止我继续查下去,或者想借我的手除掉你。”
“那你为何失手?”
秦颜神色古怪:“因为我发现,你与那书生...长得有七分相似。”
肃王愣住。
“那一刻我犹豫了,结果被你的护卫用弹珠击中后脑。”秦颜苦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失忆了,在王府住了几个月,直到某天有人潜入王府给我送信,触发了我的记忆碎片。我意识到危险,便连夜逃走,找到华神医求治。”
“那现在呢?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秦颜正色道:“因为局势变了。王爷在雁门关立下大功,军权在握,已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他们不会容你继续壮大。而我要查的真相,也需要王爷的帮助。”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街景:“福喜楼表面上是酒楼,实则是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我有遍布天下的眼线,你有朝堂军中的势力。若我们联手,不仅能查出当年真相,还能...争一争那个位置。”
肃王心头狂跳。夺嫡!这两个字他心中想过无数次,但从不敢宣之于口。如今被秦颜直白说出,反而有种解脱感。
“为什么帮我?”
秦颜转身,目光复杂:“三个原因。第一,当年委托我查案的人,可能与你生母有关,我受人之托要护你周全。第二,我不喜欢齐王,他若登基,江湖必将遭殃。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些:“在王府那几个月,虽记忆不全,但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待我好。这份情,我记着。”
肃王心中涌起暖流,但随即被警惕压下:“你要如何联手?”
秦颜走回桌边,摊开一张京城地图:“当前局势,齐王占据优势,有内阁首辅支持,掌控六部中的四部。但他有两个致命弱点:一不得军心,二不得民心。”
她手指点在地图上几个位置:“王爷的优势在军方。郭崇岳是第一个,但不是最后一个。我已查到,京营统领赵元朗、西山锐健营都统刘振,都对王爷在雁门关的表现赞赏有加。这两人,可以争取。”
“如何争取?”
“赵元朗的独子赵冲在江南任职,卷入一桩贪污案,齐王的人正想借此扳倒赵元朗。”秦颜取出一份卷宗,“这是案件真相,赵冲是被陷害的。你设法替他平反,赵元朗必感恩戴德。”
“刘振呢?”
“刘振好赌,欠下巨额赌债,债主是齐王门人。”秦颜冷笑,“齐王以此要挟,逼他站队。我已派人还清赌债,并将借据送到刘振手中。他欠你一个人情。”
肃王暗暗心惊。这些情报,连他这个皇子都不知道,福喜楼竟能查得如此详尽。
“文官方面呢?”他问。
“文官难缠,但并非铁板一块。”秦颜道,“首辅杨廷和虽支持齐王,但他门下弟子分两派,一派亲齐王,一派中立。王爷可从那些中立者下手,尤其是年轻有才但不得志的官员。这些人渴望机遇,更容易拉拢。”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个人,王爷必须争取——冯保。”
肃王挑眉:“司礼监掌印太监?他可是父皇身边最亲近的人。”
“正是因此才重要。”秦颜压低声音,“冯保有个秘密,他其实...是先皇后的人。”
“什么?!”肃王再次震惊。
“当年先皇后对冯保有恩,救过他全家的性命。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偶然得知。”秦颜道,“冯保这些年暗中帮过你多次,你仔细回想。”
肃王想起离京前冯保的暗示,想起那本账册,想起那枚夜明珠...原来如此!
“我该如何接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