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低语

忆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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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灰烬殿堂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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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殿堂的角落,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缓慢漂浮,仿佛时间在这里也沉睡了千年。破损的石柱投下狰狞的阴影,高耸倾颓的穹顶裂开数道缝隙,漏下些许不知来自何处的惨淡天光,映照出地面上厚厚的积灰和散落的碎石。

沈墨初半跪在地,将昏迷不醒的林晚星小心安置在一根相对完好的石柱旁,让她靠着冰冷的石壁。她的呼吸依旧微弱得令人心慌,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紧锁,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仍因灵魂深处的剧痛而偶尔抽搐。他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和气息,确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灵魂的创伤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安置好林晚星,沈墨初缓缓站起身,动作因内伤和透支而略显滞涩。他没有立刻处理自己的伤势,甚至没有去看不远处那悬浮的、散发不祥气息的三色光茧——它比之前又黯淡缩小了一些,三种光芒的流转变得迟滞,表面的黑洞印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整体性的萎靡。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三步之外,那个悬浮的、缓慢扭曲蠕动的黑暗球体——“异噬体”上。

它约莫婴儿头颅大小,没有固定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变化、试图凝聚又不断溃散的黑暗烂泥。表面那些来自“影星行者”的诡异星痕明灭不定,吞噬寂静原野能量形成的混乱涡流时缓时急。最核心处,那一点纯粹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和希望的虚无,如同恶毒的眼瞳,死死锁定着林晚星和黯淡的光茧。

然而,它没有立刻攻击。

这很不正常。以它之前展现出的贪婪和狂暴,此刻应该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上来才对。可它只是悬浮在那里,缓慢地、不稳定地蠕动着,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贪婪、困惑、以及某种更深层次“不适”的意念波动。

沈墨初不敢有丝毫松懈。他默默运转体内残存的、为数不多的白色灵力,让它们以最节省的方式在经脉中流转,修复着受损之处,同时做好了随时拼死一搏的准备。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观察着“异噬体”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

他之前仓促间启动(或者说触发)了静渊留下的那个阵图,本意是逃离陨星山禁地外围,摆脱审判庭和那危险黑洞的追击。但裴烈最后那一记“裁罪·断空”干扰了传送,导致了严重的空间偏差。

从周围的建筑风格来看,这绝非现代场所。石柱上残留着极其古老、简约甚至有些粗犷的浮雕痕迹,但大多已被岁月和某种力量侵蚀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类似火焰、波浪、星辰的抽象图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潮湿,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灰烬余烬般的干燥气息。灵力环境……很古怪。并非稀薄,而是异常“惰性”,仿佛被某种沉重的规则压制着,难以活跃,难以调动。

这里绝不是普通的古代遗迹。这种“惰性”的灵力环境,以及建筑风格中透露出的那种超越一般文明的古老与沉重感,让他想到了守秘人内部一些绝密典籍中提到的,关于世界“基石”层面、某些古老存在沉眠之地的描述。

难道……这里与“沉眠之湖”有关?是某处接近那个记忆墓园与能量源所在的“边界”或“附属空间”?

这个念头让沈墨初心头一凛。如果真是如此,那此地恐怕比陨星山禁地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但眼下,他无暇深究。

“异噬体”依旧没有动,只是那种“不适”的意念波动似乎越来越明显。它表面的星痕闪烁变得杂乱无章,混乱涡流的旋转也出现了不协调的卡顿,仿佛内部正在经历某种……冲突?

沈墨初忽然注意到,在“异噬体”缓慢蠕动的过程中,偶尔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黯淡的暗金火星,从它那黑暗的“身体”内部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更浓的黑暗吞没。那火星的气息……与林晚星的初火同源!甚至,与旁边那黯淡光茧核心处的暗金火种,遥相呼应!

是了!这“异噬体”是由那个黑洞印记吞噬了大量能量(包括审判庭的攻击、光茧的部分力量)后,脱离光茧独立形成的。而它吞噬的光茧力量中,就包含了林晚星的暗金初火!这部分初火力量,与“异噬体”本质的、源于“影星行者”的黑暗吞噬属性,显然是冲突的!

它内部正在发生“排异反应”!那些被它吞进去、尚未完全消化(或者说无法彻底消化)的初火之力,正在它体内造成干扰和痛苦!这或许就是它暂时没有发动攻击的原因——它需要先“处理”掉体内这些令它“不适”的“杂质”!

这是一个机会!

沈墨初脑中飞快地思索着。但这机会极其微小,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他自身的状态极差,灵力十不存一,还有内伤。林晚星昏迷,无法提供任何助力。那三色光茧也奄奄一息。而“异噬体”即便内部不稳,其蕴含的吞噬力量本质依然恐怖,一旦被它击中或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智取,必须利用它内部的冲突!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周围的环境。残破的殿宇,古老的石柱,沉重的“惰性”灵力……或许,可以借助环境?

他悄悄移动脚步,不是后退,而是向着侧前方,一根雕刻着相对清晰火焰纹路的断裂石柱缓缓靠近。动作极其轻微,避免引起“异噬体”的过激反应。

“异噬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移动,那核心的“虚无之眼”微微偏转,锁定了沈墨初。一股冰冷贪婪的意念扫过,带着警告的意味,但依旧没有立刻攻击。它体内的“不适”似乎正在加剧,黑暗的躯壳波动得更加剧烈,偶尔泄露出的暗金火星频率也增加了一丝。

沈墨初停在石柱旁,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面。他伸出左手,掌心轻轻按在石柱那火焰浮雕之上。触手冰凉,石头本身并无特殊。但他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带任何攻击性质的、纯粹的“探查”与“沟通”意念,混合着一丝自身的守护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石柱。

没有反应。石柱如同死物。

就在沈墨初准备放弃,另想他法时——

嗡……

石柱内部,或者说,是整个殿宇的地基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紧接着,沈墨初按着的火焰浮雕,那早已失去色彩和灵性的石刻线条,竟然……微微发热起来!

不是物理上的热度,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能触动灵魂深处某种共鸣的“温感”。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本质异常厚重、苍凉、仿佛承载了无尽时光与寂灭的“灰烬”气息,顺着他的掌心,逆流而上,与他自身的灵力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

这气息……与静渊的力量同源!与这片殿宇弥漫的“惰性”灵力的本质同源!

沈墨初心中剧震!这里果然与“守墓人”有关!很可能是静渊曾经驻留过的地方,甚至是“守墓人”这一脉的某个古老据点或圣所!这些石柱,这殿宇,本身就是某种古老契约或力量的载体!

虽然这“灰烬”气息微弱且惰性极强,难以直接调用作为攻击力量,但它那“承载”、“稳固”、“归于寂灭”的本质特性,或许……可以对“异噬体”那“吞噬”、“混乱”、“归于虚无”的特性,产生一定的……“抑制”或“中和”效果?

更重要的是,这气息似乎对他自身的守护灵力有某种微弱的“共鸣”与“加持”,让他疲惫不堪的灵魂感受到了一丝罕见的“安定感”。

就在沈墨初试图进一步理解并尝试引导这微弱的“灰烬”气息时——

“嘶……!”

前方的“异噬体”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充满痛苦与暴怒的意念嘶鸣!

它体内的冲突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只见它那黑暗扭曲的球体猛地膨胀了一圈,表面星痕疯狂乱闪,混乱涡流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更多的、细小的暗金火星从它体内迸射出来,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它终于无法再忍耐体内那令它极度“不适”的初火之力了!它需要发泄!需要将这种“不适”转移出去!需要吞噬更多“纯净”的、没有这种讨厌火苗的“食物”,来压制和消化体内的冲突!

而最近在咫尺、散发着让它垂涎欲滴的灵魂波动(尽管虚弱)和微弱初火气息的林晚星,以及那个虽然黯淡但核心火种依然存在的三色光茧,就成了它此刻最直接、最优先的“目标”!

“吼——!”

无声的吞噬咆哮在灵魂层面炸响!“异噬体”不再悬浮,而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决绝的、要将一切阻碍都撕碎吞没的疯狂气势,猛地朝着林晚星和光茧所在的方位冲撞而来!它所过之处,空气中惰性的灵力都被强行搅动、撕扯,发出低沉的呜咽!

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瞬间就跨越了数步的距离!

“休想!”

沈墨初早有准备,在“异噬体”暴起的刹那,他也动了!他没有选择硬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左脚狠狠一蹬身后的石柱,借助反冲力,身形向侧前方疾射而出,目标不是“异噬体”,而是它冲击路径侧前方,另一根雕刻着波浪纹路的石柱!

同时,他按在火焰浮雕石柱上的左手并未收回,反而将刚刚汇聚起来的、混合了自身一丝守护灵力与那微弱“灰烬”气息的力量,狠狠注入石柱之中!

“嗡——!”

那根火焰浮雕石柱,骤然亮起一层极其黯淡、却真实不虚的灰白色光晕!光晕并不扩散,而是紧紧包裹着石柱表面,尤其是那火焰浮雕部分,仿佛沉睡的符文被短暂唤醒!

而沈墨初本人,则已飞身扑到了那根波浪纹石柱旁,右手如法炮制,一掌按在其上,同样注入混合力量!

第二根石柱也亮起了黯淡的灰白光晕!

两根被“激活”的石柱,相隔大约五米,恰好位于“异噬体”冲击路径的两侧。它们散发出的灰白光晕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场”效应。两股微弱但同源的“灰烬”气息场相互连接、共振,在“异噬体”的必经之路上,形成了一道薄如蝉翼、却性质特殊的“屏障”!

这“屏障”没有实际的物理阻挡力,也无法吸收或反射能量。但它那“稳固”、“归于寂灭”的场域特性,与“异噬体”“吞噬”、“归于虚无”的特性,在本质上形成了某种对立和干扰!

“异噬体”一头撞入了这无形的“灰烬场域”之中!

滋啦——!

仿佛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又像油锅溅入了水滴!一阵刺耳的灵魂噪音爆开!

“异噬体”前冲的势头骤然一滞!它那黑暗扭曲的躯体表面,与灰白光晕接触的部分,竟然冒起了阵阵扭曲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黑烟”!不是被破坏,而是其“吞噬”特性受到了强烈的抑制和“中和”!它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陷入了粘稠的、不断消磨意志的泥潭,每前进一寸都要消耗比平时多数倍的力量,而且那种令它厌恶的“稳固”感,正在不断冲击着它混乱的核心!

“嘶啊啊啊——!” 痛苦的、暴怒的嘶鸣变得更加尖锐!“异噬体”疯狂挣扎,表面的星痕和涡流亮到刺眼,试图强行冲破这诡异的“场域”阻碍!它核心的虚无剧烈波动,更加强大的吞噬之力爆发出来,开始反过来撕扯、吞噬那构成“场域”的“灰烬”气息!

灰白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灭不定,两根石柱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的浮雕似乎变得更加模糊。沈墨初按在石柱上的双手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鲜血汩汩流出。维持这两根石柱的“激活”并与“异噬体”对抗,对他本已枯竭的灵力和心神是巨大的负担!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要被那疯狂的吞噬意念抽干!

坚持不了多久!

一旦石柱力量耗尽,或者他被吸干,“异噬体”冲破阻碍,林晚星和光茧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嗯……”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梦呓般的呻吟,从林晚星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痛苦挣扎与坚定意志的灵魂波动,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星火,骤然升起!

林晚星,再一次,在极致的危机和沈墨初拼死守护的刺激下,强行从深度昏迷与灵魂创伤中,挣扎着苏醒过来!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重影摇晃。灵魂如同被千万根钢针攒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法形容的剧痛。但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沈墨初背对着她,双手按在两根发光的石柱上,背影微微佝偻,颤抖不止,鲜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而在他们与沈墨初之间,一团恐怖扭曲的黑暗球体,正在一片灰白光晕中疯狂挣扎、嘶鸣,散发出令她灵魂本能战栗的吞噬与恶意。

是那个东西……那个从顾云深光茧上脱离出来的……“异噬体”……

它也在这里……要吞噬我们……

林晚星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晰,但残存的理智和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理解了局势的危急。也让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面对无法抗衡的恶意与威胁时,灵魂深处涌起的……不甘与决绝。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身旁不远处,那悬浮着的、光芒黯淡的三色光茧。光茧似乎感应到她的苏醒,核心那点暗金火种,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她与光茧之间,那因为多次“调和”而建立起来的、深入灵魂的联系,再次清晰起来。她“感觉”到了光茧的虚弱与痛苦,也“感觉”到了光茧内部,那属于顾云深的、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识波动,似乎也因外界的威胁和她的苏醒,而产生了最后的一丝……悸动。

还有……她体内那同样虚弱、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初火火种。以及,灵魂深处那面布满裂痕、却依旧试图映照“真实”的心镜。

调和……定义……守护……

之前的经历,如同破碎的闪电在她脑海中划过。在寂静原野,她调和了三种力量,暂时稳住了顾云深。刚才在洞口,她尝试用“调和”的涟漪去影响战场的意念冲突……

那么现在……面对这个由“影星行者”力量碎片、吞噬能量、以及……她自己的部分初火之力组成的、充满恶意和混乱的“异噬体”……

她能做什么?

直接对抗?绝无可能。她的状态比沈墨初更糟,灵魂濒临破碎。

再次尝试“调和”它?这怪物本身就是“混乱”与“吞噬”的化身,如何去“调和”一种以“破坏调和”为本能的东西?

除非……

一个极其疯狂、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毁灭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她的脑海。

既然无法从外部“调和”或对抗它那混乱吞噬的本质……那么,能否从内部……去“影响”它?

这“异噬体”体内,不是还有它未能消化、甚至与之冲突的,属于她的初火之力吗?那一点被它吞噬的暗金火星……

如果……她主动加强、引爆那一点火星呢?如果她将自己的意志、将自己“调和”与“定义”的意念,通过那一点同源的初火联系,强行灌注进去呢?

这无异于将一颗火星投入沸腾的油锅,或者将一丝微弱的意识投入狂暴的混沌风暴。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她那点可怜的意志瞬间被“异噬体”的混乱吞噬意念冲垮、湮灭,甚至可能加速自己的灵魂崩溃,或者……为那怪物送去更可口的“养料”。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沈墨初颤抖不止、鲜血直流的背影,感受着“异噬体”越来越狂暴、灰白光晕越来越黯淡的危机……

林晚星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暗金色。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让她肺部和灵魂都剧痛无比),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沉重如铅的右手。她没有指向“异噬体”,而是将掌心,轻轻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她闭上了眼睛。

不再去看外界的危机,不再去感受灵魂的剧痛。

她将全部残存的、濒临溃散的意识,如同最后孤注一掷的筹码,狠狠地、全部押注了上去!

目标:灵魂深处那点暗金初火火种!目标:与三色光茧之间那微弱的调和联系!目标:感知并锁定“异噬体”体内,那一点与自身同源、正在冲突挣扎的暗金火星!

然后——共鸣!链接!灌注!

以我残破之魂,燃我未熄之火,借我调和之念……去触碰……那混乱的黑暗!

“以我之名……定义……”

她无声地呐喊,灵魂之火疯狂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那危险无比的链接尝试的最后一瞬——

她似乎,极其模糊地,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来自外界,不是来自沈墨初或“异噬体”。

那声音仿佛来自极其遥远、被重重遗忘与时光掩埋的深处,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却又似乎……隐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期待?

“……终于……等到……火的回响……”

“……灰烬殿堂……将见证……”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随即被灵魂链接的剧烈动荡彻底淹没。

林晚星无从分辨那是幻觉,还是真实。她的全部意识,已经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入了“异噬体”那狂暴混乱的黑暗核心,与她那一丝被吞噬的初火火星,建立了极其脆弱、极其危险的……直接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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