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秘境的西缘，天色永远如凝固的铅灰。
这里靠近幽冥魔域的边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与血腥气，连风都带着一丝焦灼。相玥站在一处断崖上，望着远处翻涌的黑雾，眉头微蹙。
她能感觉到，那黑雾之中蕴含着极其暴戾的魔气，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
“圣女，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凌澈站在她身后，有些担忧地说道。
自从在论道台上被相玥点醒后，凌澈便彻底放弃了复仇的执念，一心只想追随在她身边。这几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相玥，既是护卫，也是……一个寻求内心安宁的旅人。
相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这方天地的“命轨”在这里变得极其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原本的命运之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相玥眼神一凝，身形如风，瞬间掠了出去。
凌澈一惊，连忙跟上。
不远处，一群魔族正在围攻几名误入此地的散修。魔族身形高大，面目狰狞，手中挥舞着巨大的骨刀，每一刀落下，都带起一片血光。
那几名散修虽然修为不弱，但在魔族的狂暴攻势下，已是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住手！”
凌澈见状，怒喝一声，便要冲上去。
“等等。”相玥却伸手拦住了他。
她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男子。
他一身玄色长袍，衣襟上绣着暗金色的魔纹，黑发如瀑，随意地披散着。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眸中闪烁着嗜血而狂傲的光芒。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仿佛是这片天地的中心，一股无形的威压，让那些正在厮杀的魔族都感到一阵战栗。
“是……是少主！”一名魔族头领模样的人看到了他，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其他魔族也纷纷停下攻击，跪伏在地，身体瑟瑟发抖。
男子——夜玄，幽冥魔域的少主，天生魔骨，以战养战，是所有魔族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相玥身上。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夜玄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能感觉到，这个素衣女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她的气息宁静而深邃，仿佛能包容一切，又仿佛能看透一切。
“你，过来。”夜玄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相玥没有动。
凌澈则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盯着夜玄：“休想伤害她！”
夜玄的目光扫过凌澈，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凌澈脸色一白，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却没有退缩。
“我让你……过来。”夜玄再次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相玥。
相玥轻轻推开凌澈，缓步向前走去。
“圣女！”凌澈急道。
“无事。”相玥轻声道，声音很轻，却让凌澈莫名地安下心来。
她走到夜玄面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夜玄低头看着她，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那是青草与露水混合的味道，与这污浊的魔域气息格格不入。
“你不怕我？”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相玥摇头：“你不会杀我。”
“哦？”夜玄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危险，“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可是魔，杀人，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说着，手中黑气一闪，一柄由魔气凝聚而成的长刀出现在手中。刀锋一转，瞬间架在了相玥的脖子上。
冰冷的魔气，刺得相玥的肌肤一阵生疼。
凌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要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改变主意了，”夜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着一丝灼热。
相玥却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平静，仿佛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你的眼神……很特别。”夜玄喃喃道，“像……一汪深潭，能把我吸进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一生杀伐，从未有过任何东西能让他产生兴趣。可此刻，这个素衣女子，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相玥。”她轻声道。
“相玥……”他念着她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很好听的名字。”
他手中的魔刀，微微松了些许。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继续问。
“看风景。”她答。
夜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看风景？在这鸟不拉屎的魔域边缘？你是在逗我笑吗？”
“这里……”相玥抬手指向远方翻涌的黑雾，“也有风景。”
夜玄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看到的只有杀戮、血腥和丑恶。他从未想过，这里……也能被称为风景。
“你……很奇怪。”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你也很奇怪。”相玥回道。
夜玄又是一愣，随即笑得更加开怀：“有意思，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
他收回魔刀，散去了周身的杀气。
“我今天……不想杀人了。”他看着相玥，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这里杀人。”
他转头，看向那些跪伏在地的魔族，冷声道：“你们，都给我滚！”
那些魔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那几名被围攻的散修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魔族少主，竟然会放过他们。他们连忙向相玥投来感激的目光，然后也迅速逃离了此地。
转眼间，战场上只剩下三人。
凌澈依旧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个传说中嗜血残暴的魔族少主，竟然因为相玥的一句话，就……收手了？
夜玄走到相玥面前，低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叫夜玄。记住我的名字。”
相玥看着他，轻轻点头。
“我还会再找你的。”夜玄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下次见面，我希望能听到你多说几句话。”
说完，他转身，身形化作一道黑烟，融入了远处的黑雾之中，消失不见。
风，渐渐停了。
天边的铅灰色，似乎也淡了一些。
凌澈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快步走到相玥身边，担忧地问道：“圣女，你没事吧？”
相玥摇头，目光依旧望着夜玄消失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又一条“命轨”，在她面前崩坏了。
而那个桀骜不驯的魔族少主，似乎……被她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