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靠岸，四人踏上对岸潮湿的苔藓地。
王起目光如冰刃，扫过方才柳如丝消失的方向以及恢复死寂的冥河。
水下那道远遁的黑影气息诡谲，与柳如丝并非同路，这归墟之眼深处，果然龙蛇混杂。
他并未追击，当务之急是前方那兽口般的山洞。
洞口幽深，高约三丈，宽两丈有余，内部黑暗浓稠，连苔原的幽绿光芒似乎都被其吞噬。
一股比冥河更古老、更沉重的气息从洞内弥漫而出，带着淡淡的威压。
白素望着山洞，掌心的刺痛感愈发明显，她低声道：“里面……呼唤更强了……但也更危险……”
王起略一调息，压下因连续出手而翻腾的气血。
“走。”
他当先迈入山洞，断界之刃的微弱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数尺之地。
慕容九指尖跃动一丝雷光，紧随其后，王磊护着白素断后。
山洞初入时颇为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岩壁湿滑，布满冷凝的水珠。
但前行不过百步，眼前豁然开朗，竟出现一座巨大的地下石殿！
石殿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支撑殿宇的是数十根需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
柱身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图案，有背生骨翼的巨蛇，有九首人面的怪鸟。
还有许多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形态，充满了蛮荒诡异的气息。
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缝隙间生长着发出微弱蓝光的菌类。
石殿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数十尊与真人等高、甚至更为高大的石雕！
这些石雕形态各异，有的身披甲骨，作冲锋状；有的长袍广袖，似在施法；还有的完全是非人形态，张牙舞爪。
它们所用的石材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暗紫色石头，在菌类的蓝光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冷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石雕的面容，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极致的恐惧、愤怒或绝望的表情，凝固在了最后一刻，让整个石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这些雕像……好邪门……”
王磊握紧单刀，感觉那些石雕的眼睛仿佛都在盯着他们。
慕容九仔细观察着石雕的服饰和武器样式，秀眉紧蹙：
“这些风格……绝非现今任何朝代，甚至不似古籍记载中的上古遗民……倒像是……来自更久远时代的遗存？”
王起的神念谨慎地扫过这些石雕，并未感应到生命气息或能量波动，它们似乎就是普通的石头。
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石殿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在这里尤为强烈。
白素的目光则被石殿最深处吸引。
那里，有一尊格外高大的石雕，并非人形，而是一头匍匐在地、形似巨狼却又生有独角、背脊骨刺嶙峋的异兽雕像。
异兽雕像前，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心，有一个凹槽。
白素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掌心的印记开始发出灼热的光芒，与那图案中心隐隐呼应。
“素素！”王磊急忙跟上。
王起和慕容九也警惕地随之前行。
走到近处，才看清那圆形图案并非刻在地面，而是由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物质镶嵌而成，线条繁复扭曲，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
图案中心那个凹槽的形状，与白素掌心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
白素喃喃道，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去触摸那个凹槽。
“且慢！”慕容九出声阻止，“此图案邪异，恐是陷阱！”
王起也伸手拦住了白素，他凝视着那个图案和异兽石雕，沉声道：
“这图案蕴含的力量极其庞大且混乱，贸然触动，恐有不测。”
他感觉到，这图案似乎是一个封印，或者一个……召唤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石殿四周的阴影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十几双血红色的眼睛！
紧接着，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将四人团团围住！
这些黑影并非人类，它们身形佝偻，覆盖着暗色的鳞甲，指爪锋利，口中滴落着粘稠的唾液，发出低沉的嘶吼，正是之前冥河水下偷袭的那种生物！
它们竟不知通过何种途径，也进入了这石殿！
为首的一只体型格外壮硕，它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素，尤其是她发光的掌心，充满了贪婪与渴望。
“保护白素！”
王磊怒吼，独臂刀横在身前，赤阳内力勃发。
慕容九紫电剑出鞘，雷光缭绕，清叱道：“何方妖物！”
那些鳞甲怪物似乎对雷光有些忌惮，暂时没有一拥而上，只是龇牙咧嘴地缓缓逼近，缩小包围圈。
王起目光冰冷，这些怪物不过是喽啰，真正的威胁，依旧隐藏在这石殿的暗处，包括那个水下黑影，以及可能潜伏的柳如丝。
他需要保存实力，应对更大的危机。
“慕容姑娘，王磊，你们护住白素，清理这些杂鱼。”
王起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来找出暗处的老鼠。”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竟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一根巨大的石柱阴影之下，断界之刃连鞘点向空无一物的阴影处！
“嗤！”
一声轻响，仿佛布帛被撕裂。那阴影处一阵扭曲，一道模糊的黑影被迫显形，仓促间挥出一道乌光抵挡！
正是冥河下的那个偷袭者！
与此同时，石殿另一侧的角落里，柳如丝的身影也悄然浮现。
她手中把玩着几根透明的丝线，看着场中的混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并未立刻加入战团，显然想坐收渔利。
王起与那黑影瞬间交手数招，刀鞘与乌光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黑影身法诡异，如同游鱼，攻击刁钻狠辣，专攻要害，显然是个精通暗杀的高手。
另一边，王磊和慕容九已与那些鳞甲怪物战在一起。
王磊刀势刚猛，赤阳刀气所向，怪物纷纷退避，但怪物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不断扑上。
慕容九剑法轻灵，雷光闪烁，每一剑都能重创甚至击杀一只怪物，但怪物的血液具有腐蚀性，溅射开来，让她不得不分心闪避。
白素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看着周围的厮杀，掌心的灼热与现场的危机让她心神激荡。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异兽雕像前的图案凹槽，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似乎只要将手放上去，就能结束这一切，就能知道答案……
混战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石殿中那些表情恐惧绝望的石雕，在幽蓝菌光和血色厮杀映照下，它们的影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