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问道回廊（五）· 飞仙之光（上）
冥河的生死道则尚未完全平复，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未曾带来半分安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仿佛源自灵魂本能的颤栗。
一片荒芜、破碎的古战场在王梓墨眼前展开。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承载着万古的悲怆，大地沟壑纵横，残留着难以磨灭的法则伤痕。而在战场中央，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伫立，她身形窈窕，仿佛与这片天地间的哀伤与不屈融为一体。
看不清她的面容，唯有一双眸子，透过虚影，清晰地映照出来。那双眼，初看清澈如寒潭秋水，细看却深邃如宇宙星海，里面翻涌着一种被天地遗弃的孤寂，一种与宿命抗争的决绝，一种足以让神魔辟易的惊世才情！
未成帝的狠人大帝虚影！
王梓墨的道心在与之“对视”的瞬间，便如同被一柄无形重锤狠狠击中！这不是力量层次的威压，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乎存在意义与意志强度的绝对考验。他体内刚刚平衡的生死道则竟微微紊乱，浩然正气自主激发，发出低沉的嗡鸣，严阵以待。
没有言语，没有征兆。那道模糊身影动了，她仅仅是抬起了一只纤白秀美的手掌，对着王梓墨所在的虚空，轻轻一按。
吞天魔功——启！
“轰！”
王梓墨周身的空间仿佛瞬间塌陷，化为了一个无形无质、却贪婪到极致的黑洞！他体内的法力如同决堤江河，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磅礴的血气被强行抽离，带来阵阵虚弱感；甚至连他与天地间灵气的感应都被强行切断、掠夺！这吞噬之力霸道绝伦，无视了他撑开的浩然正气领域，直接作用于他的生命本源与道基，要将他一身修为、根骨、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化为最纯粹的资粮！
王梓墨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他疯狂运转功法，璀璨的白色神光与金色血气交织，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在恐怖的吞噬漩涡中艰难固守。霸体战意轰鸣，试图定住躁动沸腾的气血，但那股吞噬之力仿佛能渗透一切防御，仍在持续不断地削弱着他。
“不能坐以待毙！”王梓墨眼中闪过厉色，他知道，面对吞天魔功，防守等于慢性死亡。
“锵！”
【浩然剑】出鞘，剑身震颤，发出龙吟般的清越鸣响。他将新悟的生死道则与纯粹的浩然正气灌注其中，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撕裂灰暗天幕的璀璨匹练！这一剑，蕴含着他面对死亡而不屈的意志，直斩那道模糊身影！
一剑·生死轮转！
面对这凌厉无匹、蕴含生死奥秘的一剑，狠人虚影依旧静立，只是伸出了另一只手，五指纤长，指尖流淌出朦胧而璀璨的仙光，对着斩来的剑芒，轻轻一拂。
飞仙诀——拂尘！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九天仙玉碰撞的交击声响起，传遍整个古战场。王梓墨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极致“破法”真意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他那凝聚了生死道则的剑芒，在与飞仙之光接触的瞬间，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构成剑芒的法则结构被那股力量精准而残酷地分解、破除！
“噗！”王梓墨如遭重击，持剑的右臂剧颤，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浩然剑】险些脱手！他整个人被那股残余的破法之力震得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体内法力一阵紊乱。
“好可怕的飞仙诀！”王梓墨心中骇然，这不仅仅是力量强大，更是一种道则层面的绝对克制！仿佛任何神通术法，在其面前都显得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狠人虚影并未给他喘息之机，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出现在王梓墨倒飞的路线上。飞仙之光再次于其指尖凝聚，这一次，不再是轻拂，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诸天万界的飞仙指，点向他的眉心识海！这一指，锁定了他的神魂，蕴含着一种终结一切的冰冷意志！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虚空！信标！”
王梓墨嘶吼，将刚刚领悟的虚空信标之道催发到极致！他不再试图融入这片被狠人道韵影响的虚空，而是以自身坚定的求生信念为引，强行在绝境中定住一个属于自身的“坐标”！他的身形在飞仙指临体的前一刻，猛地扭曲、模糊，试图进行最后一次虚空挪移！
同时，他全力运转“数”之真意，双眸之中清辉与血丝交织，疯狂计算着飞仙指那看似完美无瑕轨迹中，可能因虚影模拟其少年时期、未达圆满而存在的亿万分之一的不谐！
“看到了！在那里！”
在神识几乎燃烧的极限推演下，他终于在漫天夺目的飞仙之光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力量涟漪！那是飞仙之力在极致的凝聚与破法过程中，因模拟体未能完美控制而产生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冗余”！
但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霸血燃！正气凝！虚空葬！”
王梓墨咆哮，彻底拼命！他燃烧部分霸体本源，金色血气如同火焰般升腾，瞬间获得爆发性的力量！浩瀚的浩然正气不再外放，而是极度压缩，与燃烧的血气、以及引动的虚空之力，三者强行融合，尽数灌注于左拳之上！他的左拳瞬间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承载了一片压缩的星空，又像是握住了虚空与生死的权柄，不闪不避，迎着那点杀而来的飞仙指，悍然轰出！
拳·寰宇葬仙！
这是他于绝境中，融合自身所学，轰出的至强一击！
“轰隆——！！！”
拳指相交！
这一次，不再是清脆的交击，而是如同两颗古星对撞般的恐怖轰鸣！以碰撞点为中心，一圈混合着飞仙之光、浩然正气、金色血气与虚空裂痕的毁灭性能量风暴，如同涟漪般骤然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古战场的大地如同纸糊般被掀起、湮灭，铅灰色的天幕被撕开巨大的口子！
“咔嚓……噗！”
王梓墨的左拳，在与飞仙指接触的瞬间，指骨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紧接着，整条左臂的骨骼寸寸断裂，血肉模糊！那恐怖的飞仙之力如同亿万柄细小的法则之刃，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体内，摧枯拉朽般破坏着他的经脉、脏腑、乃至神识！
他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再次被狠狠轰飞，鲜血狂喷，在空中留下一道凄厉的血线。他的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左臂软软垂下，彻底报废，体内更是千疮百孔，飞仙之力的残余仍在持续破坏。
然而，他那至强一拳，也并非毫无建树！
那凝聚了霸血、正气、虚空之力的一拳，精准地轰击在了飞仙指那一丝微小的“冗余”之上！虽然未能完全击溃飞仙指，却成功地将这一指的力量轨迹打得微微一偏！
原本指向眉心的致命一指，最终擦着他的太阳穴掠过！带走了一大片头皮与血肉，甚至在他的头骨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灼痕，神魂如同被烈焰灼烧，剧痛险些让他昏厥过去！
但，他终究是避开了必杀的一击！
王梓墨重重砸落在破碎的大地上，砸出一个深坑，烟尘弥漫。他躺在坑底，浑身浴血，左臂报废，头颅受创，体内更是惨不忍睹，唯有右手中的【浩然剑】依旧紧紧握着，发出微弱的悲鸣。
狠人虚影悬浮于空，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眸子，俯视着深坑中奄奄一息的王梓墨，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战斗，远未结束。更残酷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