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内，冰冷而压抑。
应急灯的惨绿光芒，在光滑的墙壁上拖曳出两人扭曲的影子。
“顶层是宴会厅和观景餐厅，那里的厨房是整个商场的总厨，设备最全，能源供应也是独立的。”
林珂的声音通过战术耳机传来，稳定而清晰。
“但上去的通道，必然被小丑的力量重点布防。”
“那就走排烟管道。”白案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
“那里面布满了热感和烟雾传感器……”
“她现在没空管老鼠。”
白案话音刚落。
嗡——
一股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从他们刚刚逃离的垃圾处理通道方向，猛地扩散开来！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存在”被抹除时，宇宙规则为了填补真空而发出的无声悲鸣。
白案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回头。
在他的【光谱之眼】中，那个漆黑的收割者，已经将那片区域所有属于小丑的粉色气息，彻底“删除”干净。
现在。
那片被清空的区域里，最显眼，也最“多余”的异常能量源，只剩下了一个。
白案。
那个收割者的头部，缓缓转动，空洞的眼眶，精准地，跨越数百米的距离，锁定了消防通道内的白案。
它的行为逻辑里，没有远近，没有障碍。
只有“待清除目标”。
“它的目标是你！”林珂的战术平板上，一个代表白案的蓝点被一个狰狞的红点死死套住，“快走！”
晚了。
嗤——！
一道漆黑的镰刀虚影，无视了中间所有的墙体和结构，直接斩向白案所在的位置！
那不是物理攻击。
那是一道从概念层面发出的“删除”指令！
白案的意识里警铃大作，一种自身“存在”即将被从现实中抹去的恐怖预感攥住了心脏。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扑，右手闪电般抓起身旁墙壁上挂着的金属消防栓箱门。
手腕发力，腰身旋转。
一个匪夷所思的，厨师颠勺般的动作，将那块钢板向后精准甩出！
砰！
消防栓箱门在半空中，被那道漆黑的斩击精准命中。
没有火花，没有巨响。
那块厚重的钢板，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凭空消失。
“它的攻击会消耗自身！”林珂急促地喊道，“每一次‘删除’，它的能量波动都会有万分之一秒的衰减！它不是无限的！”
“知道了！”
白案一脚踹开消防通道的门，径直冲进了一家打烊的品牌服装店。
“外面是小丑和绝望冰淇淋的战场！”林珂提醒道。
“厨房乱，才好动手！”
白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轰！
他们身后的整面墙壁，连同消防通道的入口，被一道巨大的十字斩击，彻底“删除”。
一个漆黑的身影，如鬼魅般，从那个被抹除的空洞中，一步跨出。
它来了。
“嘻嘻嘻……”
小丑的笑声在商场上空回荡，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癫狂。
“哎呀呀，清洁工先生，找到新的垃圾了吗？”
“加油哦！把他清理干净！”
随着她的笑声，地面上，一块块光洁的地砖，突然变成了黏糊糊的，散发着劣质奶酪香气的黄色陷阱。
白案一脚踩上去，脚下传来麦芽糖般的粘滞感，速度骤减。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几个爆米花的装饰气球，轰然炸开！
无数滚烫的，坚硬如石子的爆米花，如同霰弹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收割者对这些小把戏毫无反应。
它的镰刀臂，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取被奶酪陷阱困住的白案。
白案眼神一凝，猛地抓起身边一个穿着礼服的人体模特，用尽全力，朝着收割者砸了过去。
嗤。
人体模特在半空中，被“删除”成了两半。
趁着这不到半秒的空隙，白案双脚发力，肌肉贲张，硬生生从粘稠的“奶酪”中拔了出来，一个翻滚，躲进了旁边的美食广场。
这里，是厨师的主场！
他随手抄起一个摊位上挂着的，一口巨大的不锈钢炒锅。
锅身沉重，入手冰凉。
“白案！物理防御无效！”
“我知道。”
白案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一个标准的持锅架势。
下一刻，收割者的身影已经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漆黑的镰刀当头劈下！
白案不闪不避，双手持锅，猛地向上格挡！
当！
一声沉闷到诡异的撞击声。
炒锅没有碎裂，也没有被击飞。
锅底正中央，一个完美的圆形，消失了。
镰刀的锋刃，就从那个被“删除”的空洞中，穿了过去，贴着白案的头皮斩下！
几根黑色的发丝，飘落，然后在半空中，化为虚无。
白案眼睛一亮。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
他猛地将手中的破洞铁锅向前一推，用锅沿卡住收割者的镰刀臂，借力转身，冲向美食广场的后厨区域。
那里，有真正的“厨具”！
两人一追一逃，冲进了其中一家规模最大的中餐厅后厨。
这是一个由不锈钢和瓷砖构成的冰冷世界。
“林珂！找到厨房的总电闸！把所有功率，都给我调到最大！”
白案一边下令，一边冲到一口巨大的汤锅前，猛地拧开了下面的高压蒸汽阀门！
呲——！
灼热的白色蒸汽，如同狂龙，瞬间喷涌而出，笼罩了整个入口！
收割者的身影在蒸汽中微微一滞。
它似乎受到了干扰。
就是现在！
白案没有逃，反而转身，抄起旁边料理台上的一台商用高压锅，对着收割者的方向，猛地拧开了泄压阀！
噗——！
一股被压缩到极致的水蒸气，如同炮弹般射出，精准地轰在收割者的胸口。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个漆黑的身影，第一次，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有效！
但还不够！
收割者似乎被激怒了。
它双臂的镰刀交叉，猛地向前一挥！
嗤啦——！
一道十字形的漆黑斩击，将整个后厨的操作台，连同上面的锅碗瓢盆，瞬间“删除”掉一大块！
整个厨房，被硬生生清出了一片空地。
白案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看出来了。
这个东西，就像一种极致的“强酸”，一种无法盛放的调味料。
对付它，不能用常规的盛装与中和。
必须……改变它的物理形态！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厨房，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般的机器上。
那是一台工业级的商用破壁机。
功率大到可以轻易将牛骨打成粉末。
一个大胆的“烹饪”流程，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转身，冲向后厨最深处。
那里，是餐厅的步入式大型冷库。
他一把拉开厚重的库门，闪身躲了进去。
收割者毫不犹豫地跟进。
就在它整个身体都进入冷库的瞬间！
“林珂！就是现在！”白案在冷库里，通过墙上的内部通讯器狂吼。
“锁死它！”
轰！
林珂早已在另一端待命，她猛地拉下冷库的手动锁，同时在战术平板上，将整个商场除了应急系统外的所有电力，全部过载输送到了这一个冷库的制冷系统上！
“急速冷冻程序……启动！”
嗡——！
冷库内的温度，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骤然狂降！
零下五十度！
零下八十度！
零下……一百二十度！
空气中，白色的寒霜瞬间凝结，覆盖了一切！
收割者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迟缓。
那股代表“虚无”的能量，在极致的低温下，像是滚烫的液态玻璃遭遇冰水，开始“凝固”！
它的镰刀臂迟缓地抬起，想要“删除”这扇门。
但它的动作，变得缓慢无比。
白案在冷库里冻得嘴唇发紫，但他死死盯着收割者的状态。
这道食材的“性状”，正在改变。
时机，到了。
他猛地撞开冷库的内门，在收割者反应过来之前，从它身边挤了出去。
“开门！把那台机器推过来！”
林珂用尽全身力气拉开库门。
两人合力，将那台半人高的巨大破壁机，堵在了冷库门口。
白案按下了开关。
然后，将功率旋钮，拧到了那个红色的，标着“危险”的最终区域！
嗡嗡嗡嗡嗡——！
破壁机内，那用特种合金打造的刀片，发出了撕裂空气的轰鸣，疯狂旋转起来！
“出来吧，食材！”
白案一脚踹在已经半凝固的收割者身上。
那个僵硬的漆黑怪物，身不由己地，一头栽向了那台功率全开的，地狱般的机器。
没有金属的碰撞声。
也没有血肉的撕裂声。
只有一种……概念被强行粉碎的，尖锐的，无声的悲鸣！
轰鸣的破壁机剧烈地颤抖着，火花四溅！
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最终。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一切都停了下来。
机器停止了轰鸣。
那个漆黑的怪物，消失了。
在巨大的玻璃容器底部，只有一粒芝麻大小的，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黑色结晶，静静地躺在那里。
【虚无之种】。
白案伸手，将它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