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疾行,不日便抵达河西。
霍昭并未急于寻求与叛军主力决战,而是首先接见了当地守将,详细了解敌情,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包括风雷狼骑中擅长侦察的士卒,对叛军活动区域进行全方位侦查。
反馈回来的信息,让霍昭的眉头越皱越紧。
“将军,情况确实诡异。”
赵破奴指着沙盘,面色凝重,“这伙叛军,行动极其飘忽,来去如风,专挑我边防薄弱处下手,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而且,他们似乎……非常熟悉我军的换防时间和巡逻路线,几次埋伏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其情报之精准,绝非外部窥探所能及。”
另一名负责清点战场缴获的校尉也补充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装备。虽披着匈奴皮袄,但内衬的环首刀、强弓硬弩,甚至部分甲胄碎片,都明显是我汉军制式,而且保养极佳,绝非部落武装所能拥有。尤其是他们使用的弩机,机括精巧,力道强劲,与北军武库最新配发的一批堪称同源。还有……他们在撤退时布置绊马索、陷马坑的手法,也带着浓厚的汉军风格,甚至……其构筑小型防御工事的习惯,有点像我们风雷骑早期训练的内容,但又似是而非,夹杂了些匈奴人的野蛮路数。”
“似有汉影……”霍昭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如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
内鬼疑云,在他心中迅速放大,并且变得更加具体。
这绝不仅仅是匈奴支持那么简单!
叛军背后,必然有熟悉汉军体系,甚至可能身居军中要职、能够接触到装备调配和边防部署的核心人物在出谋划策,提供情报和装备!
这是一个内外勾结的致命陷阱!
“阿月,你怎么看?”霍昭转向一旁静静聆听的阿月。
她正俯身查看斥候带回的一些沾染了泥土和少量血迹的布条、箭簇,甚至拿起一块叛军丢弃的干粮放在鼻尖细闻。
阿月拿起一支叛军使用的弩箭,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又看了看箭杆的材质和尾羽的修剪方式,眉头微蹙:“昭哥哥,这箭……味道很干净,没有草原上常有的羊膻味和烟火气,倒像是……直接从武库拿出来的一样,还带着淡淡的桐油和铁锈味。还有他们马蹄印留下的气味,虽然混杂,但有一种……我很陌生的、属于城市作坊的特殊矿石和皮革处理的气味,不是长期待在草原部落该有的。他们的干粮,也是汉军常用的那种硬饼,掺了粟米和盐,不是匈奴人的肉干乳酪。”
她的直觉和超越常人的感官,为“内鬼疑云”提供了更具体、更惊人的佐证。
叛军并非纯粹的匈奴部落,他们得到了来自汉地,极可能就是来自长安方向的、有组织的、涉及军械后勤的秘密支持!
霍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朝中有人通敌!而且能量不小,手眼通天!
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政治斗争,不惜引狼入室,想借匈奴和叛军之手除掉自己?王谦?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这股暗流,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可怕。
“传令下去,”霍昭声音冰冷,带着肃杀之气,“全军高度戒备,所有指令传递,启用最高级别密语,核对口令需三重验证。同时,以六百里加急给周远发密信,让他动用一切力量,在长安暗中排查,近期有哪些人与河西有过非常规接触,尤其是与军械调配、边防情报相关的官员、世家以及……可能接触到风雷骑早期训练纲要的人!”
他意识到,这场边境烽火,不仅是军事斗争,更是长安政治斗争的延伸,是一场针对他和他身边人的精密阴谋。
他面对的,不仅是前方的叛军,还有背后那只看不见的、随时可能捅出致命一刀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