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嘶嚎。
那张盖着旅部大印的公函，在他手里，就是一张阎王殿的催命符。
“张万和？”
李云龙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嗡的一声。
他把这个名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咂摸了几遍，一巴掌狠狠拍在大腿上！
“我想起来了！旅长的宝贝疙瘩，那个从德国喝过洋墨水的工程师！”
“他娘的，这名字怎么跟……”
他的话音，断了。
一双牛眼直勾勾地瞪向站在沈征身边，那个同样一脸错愕的德国工程师。
整个后山基地，死寂一片。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高炉，铿锵作响的铁匠铺，战士们震天的欢呼，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两个点上。
一个，是沈征手上那张轻飘飘的公函。
另一个，是他们后山基地里，这位活生生的，名叫汉斯·张，中文名也叫张万和的德国专家！
“完了……”
赵刚的身子剧烈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嘴唇惨白地哆嗦着。
“两个张万和……”
“这……这他娘的怎么解释？！”
“自己查自己？！”
李云龙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扭曲着，跳动着！
“沈老弟！这……这可咋办？！”
“这要是让旅长知道咱们把他的宝贝疙瘩窝藏在这儿，还让他帮咱们炼钢……”
“他非得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李云龙彻底乱了方寸，在原地来回踱步，脚下的地面被他踩得砰砰作响。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旅长。
现在倒好，他们干的每一件事，都精准地踩在旅长的雷区上疯狂蹦迪！
私自收编土匪！
建立秘密兵工厂！
最要命的，是把旅部挂了号的顶级技术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拐到了自己的山沟里！
这不是胆大包天了。
这是在把旅长的脸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恐慌中。
沈征，却笑了。
他看着手里的公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惊慌，反而闪动着一种玩味，一种跃跃欲试的光。
“团长，你……你还笑得出来？”
赵刚看着沈征脸上的笑容，感觉自己快疯了。
“旅部总工程师，技术核查小组……”
“土法炼钢，自产弹药……”
“这每一个字，都是一颗要命的子弹啊！”
沈征将那张公函随手折好，塞进口袋。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好像那真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他环视一圈，将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尽收眼底。
赵刚的绝望，李云龙的狂躁，瘸子李和王悦的紧张，以及……德国工程师张万和脸上那混合着荒谬与惊疑的复杂神情。
“慌什么？”
沈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镇定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恐慌。
“考察学习，是好事。”
“旅长想看，就让他看。”
“不但要让他看，还要让他看得明明白白，看得心服口服！”
这番话，让李云龙和赵刚同时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沈征。
看？
怎么看？
看咱们这巨大的水轮？看这复杂的齿轮组？还是看这位德国专家亲手设计的改良高炉？
这不是把罪证打包好了，亲手送到旅长面前吗？！
“都跟我来！”
沈征不理会众人的震惊，转身大步走向基地的核心区域。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一间临时搭建的工棚内，沈征召集了所有核心人员。
李云龙，赵刚，德国张万和，瘸子李，王悦。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命令。”
沈征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老李！”
“在！”
李云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你，带着张大彪和警卫连，把整个后山基地外围的伪装，再给我加固三层！”
“从现在到明天核查组离开，一只苍蝇都不能给我飞进来！”
“记住，任何人，敢在旅部的人面前多说一个字，泄露半点风声，军法处置！”
“是！”
李云龙虽然满脑子浆糊，但执行沈征的命令，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他领了命，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嘴里还咆哮着：“张大彪！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滚过来！”
沈征的目光，转向了技术组。
“张工，瘸子李，王悦。”
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现在，时间紧，任务重。”
沈征的眼中，一道微不可查的数据流闪过。
【战场信念能量检测中……能量充足。】
【消耗800信念点，兑换“土法炼钢高炉技术简化图纸（伪装版）”及“小型发电机核心组件（伪装版）”。】
【兑换成功！】
无数看似简陋、粗糙，却又巧妙无比的设计图，涌入沈征的脑海。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给咱们的宝贝，化个妆。”
沈征拿起一根木炭，在一块木板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王悦，你带人，把水轮和齿轮组的外层，用木板和草席包起来，做旧！要做出那种，歪歪扭扭，随时会散架，但就是能用的感觉！”
“还有鼓风机，把外壳拆了，换成一个我画的这个样子的木头箱子，上面多钉几块铁皮补丁！”
“瘸子李，你把你那几口用来化铁水的小炉子，搬到高炉旁边，就说是预热用的！”
“至于最关键的高炉……”
沈征的目光，落在了德国工程师张万和的身上。
“张工，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必须把这座德式高炉，伪装成一个……嗯，一个充满了人民群众智慧结晶的，大号土灶。”
他将手里的图纸推到张万和面前。
那上面画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改造方案。
比如，在光滑的炉壁上，用泥巴和碎石，糊上一层凹凸不平的“隔热层”。
再比如，用几根粗大的竹管，伪装成排气管道。
甚至，连那台缴获来的日军发电机，沈征都给出了一个堪称天才的伪装方案——用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罩住，旁边再接上一个烧水的锅炉，伪装成一台靠蒸汽驱动的“土法发电机”！
张万和看着图纸，这位严谨的德国工程师，眼角在疯狂抽搐。
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这是对机械工程学的亵渎！
可当他的目光，对上沈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时，喉咙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最终点了点头。
“我……尽力。”
“很好！”
沈征最后看向了面如死灰的赵刚。
“老赵，你的任务最重。”
赵刚一个激灵，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绝望。
“你，负责编故事。”
沈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你要反复演练，把我们这套‘土法炼钢’的来龙去脉，给我编圆了。”
“就说，我，沈征，偶然间从一本道家古籍的炼丹术里，获得了灵感。”
“然后，结合咱们根据地艰苦朴素的实际情况，发动人民群众，大胆创新，集思广益，最终才摸索出了这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记住了，核心思想就八个字——”
“土法上马，群众智慧！”
赵刚听着这番话，嘴巴越张越大。
他的世界观正在被一柄大锤，反复敲打，直至粉碎。
“我……我一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你让我去跟旅长，跟上级领导，汇报道家炼丹术？”
赵刚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团长，你杀了我吧。”
“这比写检讨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