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凡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裹，站在人流如织的青云宗外坊市入口，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包裹里是他和赵德柱、柳芸三人这几天产出的所有符箓，以及陆衍亲手用木片和指针制作的、看起来颇为寒酸的“幸运大转盘”。
坊市里喧闹无比，各式各样的摊位琳琅满目，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不远处，“百宝符箓堂”的招牌光鲜亮丽，门口甚至还有伙计在招揽客人。
相比之下，他这块临时找空地铺开的破布，以及上面摆放的寥寥几种符箓，显得格外不起眼。
他张了张嘴，想像其他摊贩那样吆喝几声，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呃…啊…。
脸皮烧得厉害，他几乎能想象出周围人投来的嘲讽目光。
小子，你到底卖不卖东西？
不卖别挡道！一个粗犷的汉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陈小凡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包裹里的符箓散落出来几张。
羞愧、委屈、还有对失败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想立刻抱起包裹逃回那个虽然破败但至少熟悉的符箓坊。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响起了陆衍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记住，你卖的不是符箓，是希望。
是让资源有限的同道，能用更少的灵石，获得更多便利的希望。
挺直你的腰杆！
希望？陈小凡愣了一下。
他看着地上那几张粗糙的清风符，想起自己为了画出它们，一遍遍练习控灵诀到深夜，想起成功时那微弱的成就感，想起那四块沉甸甸的灵石……对于他们这些底层修士来说，每一块灵石，不都代表着一点微末的希望吗？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杂着对灵石的渴望，从他心底涌起。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周围人的表情，按照陆衍教他的那样，将“幸运大转盘”猛地往摊位前一立，然后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出了那句练习了无数遍、却依旧带着颤音的话：青…青云符箓！清…清风符，辟尘符，买三赠一！消费满五灵…灵石，可…可抽奖！头奖…头奖下品灵石一块！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坊市里并不算响亮，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但买三赠一、抽奖、头奖灵石这几个关键词，却像带着魔力，瞬间吸引了几道好奇的目光。
一个穿着朴素的散修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他：小子，你说的是真的？
买三张清风符，真送一张辟尘符？那玩意儿可不常用。
真…真的！陈小凡连忙点头，拿起符箓展示，都是…都是新画的！虽然品相一般，但保证能用！
那散修看了看符箓，又看了看那粗糙的转盘，犹豫了一下。
三张清风符市价一块半灵石，这里相当于花一块半得了四张符，确实划算。
他掏出灵石：给我来三张清风符。
好…好的！陈小凡强压激动，手脚麻利地包好三张清风符，又额外拿了一张辟尘符递过去，然后指了指转盘，您…您要抽奖吗？满五灵石才能抽。
散修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符箓，又看了看转盘上谢谢惠顾、清风符一张、辟尘符一张以及唯一的一个下品灵石一块的格子，笑了笑：下次凑够数再说，说完便走了。
虽然没抽奖，但成功开张了！陈小凡握着那一块半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灵石，心脏砰砰直跳。
这比他画成功一张符箓带来的成就感，更加直接和猛烈！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贪图买三赠一，便宜的底层散修渐渐围了过来。
陈小凡一开始还磕磕巴巴，但随着交易次数增多，他慢慢放松下来，解释得也越来越流畅。
当第一个消费满五灵石的顾客出现时，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那是一个年轻的修士，他买了三张小火球符（这几乎是柳芸两天的产量），凑够了五灵石，获得了抽奖机会。
在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注视下，他紧张地拨动了转盘指针。
木指针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后，不偏不倚，停在了——“下品灵石一块”上！
中了！头奖！年轻修士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地喊道。
陈小凡也愣住了，陆坊主居然真的让他把一块灵石当奖品？他心疼地拿出那块准备好的灵石，递了过去。
年轻修士拿着灵石和符箓，喜笑颜开，大声道：这摊位实在！大家快来啊！
这一声吆喝，比陈小凡自己喊一百句都有用。瞬间，摊位上的人围得更多了。
不仅是为了便宜，更是为了那抽中灵石的运气和刺激感。
陈小凡忙得脚不沾地，收灵石、拿符箓、解释规则、主持抽奖……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红光。
他第一次发现，与人打交道，将东西卖出去，竟然也如此有成就感。
然而，这边的热闹景象，终于引起了不远处“百宝符箓堂”的注意。
掌柜钱富贵腆着肚子站在店门口，眯眼看着陈小凡摊位前拥挤的人群，脸色阴沉下来。他对身旁一个伙计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伙计点点头，阴恻恻地笑了笑，混入了人群。
很快，陈小凡的摊位前，来了一个彪形大汉。
他拿起一张小火球符，粗声粗气地道：小子，你这符行不行啊？别是糊弄人的次品吧？
陈小凡心里一紧，连忙道：这位道友，符箓都是我们坊精心制作的，保证能用……。
保证？大汉嗤笑一声，手指用力一搓，符箓边缘竟然被他搓起了一点毛边——这分明是他暗中用了力气。
这做工如此粗糙，灵力波动也弱，怕是连只兔子都烧不死！就这还敢卖一块灵石一张？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周围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疑惑的目光投向陈小凡。
陈小凡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脸瞬间白了，急得语无伦次：你…你胡说！这符好好的…。
好好的？大汉得理不饶人，一把抓起摊位上的转盘，猛地摔在地上！我看你这骗人的玩意儿也别摆了！
木屑飞溅。
摊位前一片混乱。
陈小凡看着被毁的转盘和周围人怀疑的目光，委屈、愤怒、无助一起涌上心头，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坊里被人轻视的、笨拙的少年。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位道友，毁坏他人财物，按照坊市规矩，该当何罪？
陈小凡猛地回头，只见陆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面色平静无波，眼神却冷得像冰，直直地盯着那闹事的大汉。
陆衍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转盘，又看向那脸色微变的大汉，最后落向远处百宝符箓堂门口钱富贵那略显不自然的脸。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第一场商业冲突，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