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瞬间，萧砚就听见头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
天花板的月光还在，但那束光开始晃动，像是有人在上面移动重物。青铜门两侧的凹槽亮起暗红色的纹路，和地砖上的血契符号一样，一圈圈蔓延开来。
“机关启动了。”简凝贴着墙往后退，“他们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萧砚盯着石棺，银丝已经发红，像烧热的铁线。他往前半步，却被简凝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
“我哥的名字在这儿。”他说，“这不是巧合。”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简凝声音压低，“你看地面。”
地面的砖缝里渗出水，黑色的，带着一股铁锈混着泥土的味道。水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进来，速度不快，但堵死了所有退路。
萧砚摸出火折子，擦亮。火光映到墙上，那些模糊的影子还在动，但这次看得清楚——是人形，贴在石壁夹层里，手指抠着缝隙，像是被困了很久。
“活阵用人养。”简凝说，“这些……都是祭品。”
火折子灭了。
黑暗重新吞没大厅。
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炸药引爆。整间屋子震了一下，几块碎石从顶部落下。紧接着，远处响起脚步声，杂乱，急促，有人在奔跑，还有人在喊。
“走！”萧砚拽着简凝往门口冲。
门打不开。凹槽里的玉牌和吊坠还在发光，说明阵法没停。他用力撞门，肩膀撞得生疼，门纹丝不动。
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更近。
墙壁裂开一道缝，黑水顺着裂缝喷出来。其中一个夹层里的人突然伸手，抓住简凝的旗袍下摆。她猛地踢开，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萧砚掏出匕首，一刀砍断那只手。血喷出来，不是红的，是黑的，溅在他脸上，烫得像沸水。
“撑不住了。”简凝靠在墙上，呼吸急促，“要么破阵，要么等死。”
萧砚看着石棺。
银丝缠绕的边缘有一处断裂，位置刚好在名字下方。他忽然明白过来——这阵法要的不是两个人进去，是要一个人留下来。
“你有办法吗？”他问。
“有。”简凝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银针，“但这针只能用一次，得有人把血滴进阵眼。”
“阵眼在哪？”
“就在石棺底下。”
萧砚没再说话，直接走向石棺。
简凝拦他，“你疯了？这是死局！留下的那个人会被吸干，变成墙里的东西！”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他反问。
她咬住嘴唇，没答。
萧砚蹲下身，伸手去掀棺盖。银丝烫得吓人，掌心立刻起了水泡。他忍着痛，一点点把盖子推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块黑色的牌子，上面刻着“萧”字。
他伸手去拿。
指尖刚碰到牌子，整个大厅猛地一震。头顶的石板彻底移开，月光直射下来，照在牌子上。那字开始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和黑水混在一起。
门外的脚步声更近了。
有人在笑。
是谢云启的声音。
“找到了？”他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萧砚把牌子塞进怀里，转身护住简凝。
门开了。
谢云启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枪，身后跟着一队穿黑衣的人。他腿有点跛，但走得很稳。看到大厅里的景象，他笑了。
“不错。”他说，“比我想象的快。”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萧砚问。
“是你妹妹带的路。”谢云启说，“她中了药，迷迷糊糊就把地图交出来了。”
萧砚拳头攥紧。
“她没事。”谢云启像是看透他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活着。只要你听话，她就能活到明天。”
简凝冷笑，“你以为我们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谢云启抬手，枪口对准石棺，“重要的是，这块碑必须毁掉。它连着皇陵命脉，要是被人启动，整个京城都会塌。”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进来？”萧砚问。
“因为只有萧家血脉能碰它。”谢云启说，“我现在只需要你把它交出来，然后——”他顿了顿，“你们可以走。”
没人动。
谢云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在骗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想杀你们，刚才那一炸就够了？”
又一阵风刮进来。
萧砚摸了摸怀里的牌子，很烫。
他忽然笑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瓷杯，倒了一点茶。
是陈伯早上给他泡的龙井。
他抿了一口，放下杯子。
“你说得对。”他说，“这块碑不能留。”
他从怀里拿出牌子，当着谢云启的面，砸在地上。
碎了。
黑血从裂缝里涌出来，地面开始塌陷。那些夹层里的人发出嘶吼，身体扭曲着往外爬。谢云启脸色变了，“你干什么？”
“你说它会毁掉京城。”萧砚站起身，“那我就提前毁了它。”
谢云启抬枪。
萧砚早有准备，一脚踢飞地上的碎瓷片，正中谢云启手腕。枪掉了。
“跑！”他拉起简凝就往侧门冲。
身后传来枪声，子弹擦过墙角，炸出一片碎石。
他们拐进一条窄道，七拐八拐，终于甩开追兵。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弯腰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光。
是天光。
出口在一座废弃庙宇后面。两人爬出来，外头已是深夜，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
“怎么回事？”简凝问。
“有人在攻城。”萧砚看着火光的方向，“是裴渊。”
他们躲在一棵树后观察。城门口打得激烈，守军明显乱了阵脚，有人已经开始溃逃。
“他在帮我们。”简凝说。
“不。”萧砚摇头，“他是在夺权。”
话音未落，一队骑兵从侧面冲出，领头的是简柔。她穿着军装，手里举着枪，大声下令：“守住东门！一个都不许放走！”
“她怎么会有病？”简凝皱眉。
“沈夫人给的。”萧砚冷笑，“看来她们早就准备好了后路。”
简柔看见他们，立刻调转马头冲过来。
“哥！”她喊，“快跟我走！谢云启要清场了！”
萧砚没动。
“你不信我？”简柔急了，“我是你未婚妻的妹妹，我能害你吗？”
“你能。”萧砚说，“上次在茶楼，你往我杯子里下药的时候，忘了抹干净杯沿。”
简柔脸色一变。
她抬手就要掏枪。
萧砚先动手，一把将她从马上拽下来。她摔在地上，帽子飞了，露出后颈一道新鲜的伤疤——和那个假萧砚的一模一样。
“你也打了针。”萧砚盯着她，“所以地宫里那个，不是唯一一个。”
简柔爬起来就跑。
萧砚没追。
远处火光更盛，裴渊的人已经冲进城门。
简凝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
“等。”萧砚从怀里摸出另一块牌子——刚才砸碎的只是个替身，真碑还在他内袋里。
他靠着树坐下，又掏出小瓷杯，倒了点茶。
夜风吹过，火光映在他脸上。
他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