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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傩面归真,暗流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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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顾清晏紧紧攥着那枚刻有“影狐”图案的黑色石符,残存的织梦感知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探入其内部,捕捉着那个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空间标记。希望的火苗在近乎绝望的黑暗中摇曳,微弱,却足以支撑起最后的行动意志。

她看了一眼身旁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江望舒,又望向阶梯入口处那翻涌不休、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混沌雾气。血池底部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淡金色的镇压光网如同风中残烛,明灭的频率越来越快,随时可能彻底崩碎。时间,刻不容缓。

“得想办法……穿过那片‘毒气沼泽’,回到阶梯上……”顾清晏低声自语,她的抽象思维将混沌雾气形容为充满腐蚀性的沼泽,而她们需要一艘“船”。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那八尊残破的傩神雕像上。雕像虽然灵光黯淡,但材质特殊,蕴含着微弱的秩序残留,或许能暂时抵御混沌侵蚀?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形成。她挣扎着爬起身,踉跄走到最近的一尊雕像旁。这是一尊形似猛虎、背生双翼的“穷奇”傩神像,虎口大张,作咆哮状。顾清晏将手按在雕像冰冷的基座上,残存的织梦之力缓缓注入。她并非要驱动雕像(那远非她所能及),而是尝试与雕像残存的那一丝守护意念进行极其微弱的“共鸣”,并以此为“颜料”,在她和江望舒周围“编织”出一层薄薄的、模拟雕像气息的“意念护甲”。

“织梦拟形傩甲护身”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且效果未知。顾清晏的脸色更加苍白,汗水浸湿了鬓角。渐渐地,一层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微弱虎纹虚影的光晕,笼罩住了她和江望舒。这层“傩甲”脆弱得如同肥皂泡,但确实散发出一丝与雕像同源的、令混沌气息感到些许不适的秩序波动。

“只能……试试看了。”顾清晏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江望舒背在身上。江望舒的身体滚烫而沉重,仿佛背负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她没有犹豫,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气,迈步走向阶梯入口那片翻涌的混沌雾气。

踏入雾气的瞬间,如同坠入冰火交织的炼狱!刺骨的寒意与灼热的腐蚀感同时袭来!那层薄薄的“傩甲”光晕剧烈波动,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变得稀薄。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疯狂冲击着顾清晏的心神,试图将她拖入疯狂的深渊。背上的江望舒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左臂焦黑的时序印记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闭嘴……难听死了……”顾清晏低声咒骂着,并非针对具体对象,而是对这整个恶劣环境的抽象宣泄。她将织梦心镜残存的力量全部用于稳固心神,在心中反复观想那幅“无垢心湖”的意象,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死死守住一盏微弱的灯塔。她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每一步都踩在崩溃的边缘,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

混沌雾气似乎拥有某种活性,察觉到“异物”的侵入,变得更加狂暴,凝聚成一只只无形的利爪,撕扯着“傩甲”,抓向她的灵魂。顾清晏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放在砂纸上摩擦,剧痛难忍。但她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她凭借着对那石符空间标记的微弱感应,以及来时的记忆,在完全失去视觉和方向感的浓雾中,艰难地向上攀爬。

时间失去了意义,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就在顾清晏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彻底磨灭,那层“傩甲”也即将破碎的刹那,前方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混沌污秽的……清新气流?

她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向前冲去!

哗——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周遭的压力骤然一轻!令人作呕的混沌气息被甩在身后,虽然阶梯内依旧昏暗,但那种令人窒息的侵蚀感消失了!她们成功穿过了被污染的区域,回到了相对“安全”的阶梯通道!

顾清晏双腿一软,连同背上的江望舒一起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虽然依旧阴冷但至少不再充满恶意的空气。她回头望去,只见阶梯下方入口处,那片混沌雾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翻滚,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界限阻挡,无法蔓延上来。看来,那层界限是古老结界残留的效果,虽然无法净化被污染的区域,但至少能阻止其扩散。

暂时安全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江望舒伤势极重,必须尽快救治。而她们,依旧被困在这深入地下的阶梯中。

顾清晏挣扎着坐起身,再次拿出那枚“影狐”石符。此刻,脱离了地下空间那种极端的能量干扰,石符内部的标记感似乎清晰了一丝。她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微弱的织梦之力,如同钥匙般,轻轻“触碰”那个标记。

嗡……

石符轻微震动,表面那个抽象的狐狸图案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紧接着,前方阶梯侧面的石壁上,一处原本毫不起眼的、与周围岩石纹路融为一体的区域,突然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椭圆形光门,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通道……真的有通道!”顾清晏心中涌起狂喜,这果然是守池人留下的生路!

她不敢耽搁,再次背起江望舒,迈步踏入了光门。

短暂的眩晕和空间转换感过后,两人出现在了一个狭小、封闭的石室内。石室只有丈许见方,四壁光滑,没有任何装饰,顶部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气味,与星陨之峡的污浊截然不同。石室一侧,有一个简单的石床,床上铺着干净的草垫。另一侧,则有一个小小的石柜。

这里显然是一处隐秘的安全屋。

顾清晏将江望舒小心地放在石床上,检查她的伤势。江望舒依旧昏迷,呼吸微弱,左臂的灼伤触目惊心,时序印记黯淡无光,体内气息紊乱不堪,显然因强行逆转时序和引导混沌而遭到了严重的反噬。顾清晏自己的状态也很糟糕,精神透支,内腑震荡,但比起江望舒,总算还能行动。

她打开石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基础的疗伤丹药、清水和干粮,还有几套干净的普通布衣。看来守池人考虑得相当周到。

顾清晏立刻取出丹药,小心喂江望舒服下,并用清水帮她清理伤口,敷上药膏。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坐在石床边的地上,服下丹药,开始运功调息。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江望舒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虽然仍未苏醒,但至少性命暂时无虞。顾清晏也恢复了些许精神。

她开始仔细打量这间石室。除了进来的那个光门,似乎没有其他出口。光门在她进入后便已消失,石壁恢复原状。如何离开这里,返回书院?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石符上。此时,石符上的幽光已经熄灭。她尝试再次注入织梦之力,光门并未出现。看来,这通道是单向的,或者有使用次数限制。

就在她思索之际,石室中央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了一圈淡银色的符文。符文构成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图。同时,一个温和而熟悉的意念,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危机暂解,辛苦。循阵而归。”

是掌院的声音!

顾清晏心中一凛,旋即松了口气。看来掌院一直关注着她们,至少是关注着这个安全屋的动静。

她没有犹豫,再次背起江望舒,踏入了传送阵中。

银光一闪,空间波动。下一刻,两人已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观星阁那间星空穹顶下的静室。石质桌椅依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仿佛她们从未离开。只是,此刻静室内只有她们两人,掌院并未现身。

几乎在她们出现的瞬间,静室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两名戴着白色、面带慈悲菩萨傩面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走入,对着顾清晏微微躬身行礼,然后熟练而轻柔地将昏迷的江望舒抬起,走向墙后。那里显然连接着专门的医疗静室。

“这位同修伤势过重,需即刻闭关疗伤,由我等照料,请放心。”其中一名侍女的声音温和而具有安抚力,透过傩面传来。

顾清晏点了点头,她知道书院必有相应的救治手段。她自己也几乎虚脱,强撑着站立。

侍女离开后,静室内又只剩下她一人。她走到石桌旁坐下,看着桌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名为“星辉露”的清茶,恍如隔世。短短时间内,她们在星陨之峡经历了太多,生死一线,窥见了惊人的秘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片刻之后,空间再次波动,掌院那身着玄色长袍、面容平凡却双眸如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主位之上。他看了一眼顾清晏,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看来,你们带回了不小的‘惊喜’。”掌院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顾清晏定了定神,将她们在星陨之峡的经历,从按照残图找到祭坛废墟,到触发巨面傩考验,进入地下血池禁地,发现卷宗,遭遇混沌之息苏醒,再到最后险死还生激活残阵、利用石符逃生的过程,尽可能清晰、简洁地叙述了一遍。她没有隐瞒关键信息,包括关于“混沌之息”、“八荒镇魔阵”、“叛道者”以及“影狐”代号的发现,但也略去了一些涉及她和江望舒能力细节以及过于凶险的内心挣扎。在叙述中,她自然而然地运用了其抽象活泼的思维特点,将巨面傩的考验形容为“古老房东的入职面试”,将激活残阵的过程比喻成“给快要散架的老古董机器强行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将混沌之息的冲击描绘为“一场毫无美感只有噪音的死亡重金属演唱会”,使得沉重的汇报带上了一丝独特的、苦中作乐的诙谐色彩,却也精准地传达了过程中的艰难与危急。

掌院静静地听着,星空般的双眸中看不出喜怒,只有偶尔流转的星芒显示他正在飞速思考。当顾清晏提到“叛道者”和“影狐”时,他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却被顾清晏敏锐地捕捉到。

“……以上就是我们此次的经历。”顾清晏最后说道,并将那卷守池人记录和《八荒镇魔阵》帛书,以及那枚“影狐”石符,恭敬地放在石桌上。

掌院没有立刻去碰那些东西,他的目光落在顾清晏脸上那张文士傩面上,仿佛能穿透面具,看到其后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以身为祭,引动古傩残阵,逆转混沌逆流……汝二人之行,堪称疯狂,亦可谓……勇毅。”掌院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星陨之峡深处封印松动,叛道者活动迹象再现,此事关乎书院存续,乃至世间平衡。汝等带回的信息,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然,祸福相依。汝等此番作为,虽暂时稳固了裂缝,却也彻底惊动了暗处的敌人。‘影狐’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后,汝二人恐将成为众矢之的。”

顾清晏心中一沉,但并未感到意外。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后果。

“弟子明白。”她平静地回答。

“江望舒伤势沉重,非寻常丹药可愈,需入‘净魂泉’核心静养,借其本源生机洗涤混沌侵蚀,重塑时序根基。此过程凶险漫长,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看其造化。”掌院继续说道,“在此期间,汝可于藏珍阁内层阅览相关卷宗,进一步了解傩仪真谛与混沌之秘。待她苏醒,或有新的任务交付于汝等。”

净魂泉核心?顾清晏心中微动,看来掌院确实准备兑现部分承诺,但也将江望舒置于了更核心的监控与保护之下。

“至于‘影狐’……”掌院的目光扫过那枚石符,星空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本座自有计较。书院内部,也该……清理一番了。”

他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肃杀之意。

顾清晏知道,这次汇报到此结束。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她和江望舒,已然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弟子告退。”她起身行礼。

掌院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顾清晏转身,离开了观星阁。当她踏出阁楼,重新呼吸到书院那带着淡淡雾气和书卷气息的空气时,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星陨之峡的死寂与血腥仿佛还在鼻尖萦绕,但眼前灰蒙的天空和规整的建筑,却提醒着她已暂时回归“秩序”的世界。

她没有返回c-17舱室,而是依照掌院指示,直接前往藏珍阁。她需要知识,需要力量,需要为即将到来的、更严峻的挑战做好准备。

在藏珍阁内层阅览室中,她找到了更多关于古老傩文化、混沌战争以及书院历史的隐秘记载。她如饥似渴地阅读着,抽象思维让她能够以独特的视角理解和串联这些信息,将枯燥的典籍转化为一幕幕生动的史诗画卷。她了解到,傩仪并非简单的驱邪舞蹈,而是一种沟通天地规则、调和阴阳秩序的强大体系,不同的傩面代表着不同的权限与力量倾向。她也对“叛道者”的起源和理念有了更深的认知,那是一种试图通过掌控甚至融合混沌之力来达到“终极自由”或“重塑世界”的极端思想,与书院坚守的“秩序平衡”理念截然相反。

时间在阅读与思考中悄然流逝。期间,她偶尔能听到关于星陨之峡能量异动、以及书院内部某些隐秘调动的传闻,但她始终保持着沉默,专注于提升自己。

数日后,顾清晏正在翻阅一卷关于“织梦术与傩仪共鸣”的古老皮卷时,心中忽然一动。她感受到一股微弱但熟悉的意识波动,来自净魂泉方向。

她放下皮卷,静静感知。那波动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坚韧的活力,如同冰封的种子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是江望舒。

她还没有苏醒,但最危险的时期似乎已经过去,她的意识正在缓慢地复苏。

顾清晏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她知道,当那双冷静到近乎疯狂的眼睛再次睁开时,晦明书院,乃至整个对抗混沌的棋局,都将迎来新的变数。

而她们脚下的路,还很长。星陨之峡的余波未平,叛道者的阴影犹在,古老的誓约亟待修补,更大的秘密与危机,仍隐藏在历史的迷雾与未来的暗流之中。

【第三卷《古院傩影》?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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