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通道并不总是安全的。
尤其是在他们携带重宝、且行踪可能早已暴露的情况下。
离开妖灵界三个时辰后，通道前方出现了异常——不是空间乱流，而是人为的“阻断屏障”。
那是一面横跨整个通道的银色光墙，表面流淌着密集的数据符文，边缘与通道壁完美融合，显然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停。”严靖杰抬手，三人悬浮在通道中。
墨渊仔细观察光墙，脸色凝重：“这是‘数据固化屏障’，将虚空通道的‘流动性’强行固化为‘静止态’。常规手段无法打破——你攻击它，就像攻击‘虚空’这个概念本身。”
“观测者的手笔？”寇敏问。
“应该是。”严靖杰感应着光墙散发的气息，与禁地那个寄生体如出一辙，“他们不想让我们回云荒。”
话音刚落，光墙表面泛起涟漪，七道身影从中走出。
为首者，正是风无痕。
他身后站着六名全身包裹在银色战甲中的战士，战甲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不断流动的数据流，连面部都被全覆盖式头盔遮蔽，看不清真容。
“严靖杰，我们又见面了。”风无痕语气平静，仿佛在问候老朋友，“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严靖杰扫视对方阵容——风无痕是化神巅峰，六名银甲战士气息晦涩，但每个都不弱于元婴后期。而他们这边，他自己是元婴中期（但战力可比元婴巅峰），寇敏元婴初期，墨渊元婴后期。
实力悬殊。
“风阁主还真是看得起我们。”严靖杰冷笑，“为了三个元婴，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因为你不是普通的元婴。”风无痕淡淡道，“观测者大人的评估报告显示，你的‘威胁系数’已经达到‘文明级’。如果让你完成那艘星舰的升级，可能会干扰到观测者大人的‘大收割计划’。”
“大收割计划？”严靖杰捕捉到关键词。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风无痕眼中银光闪烁，“观测者大人正在执行一项跨越三千世界的宏大实验——‘文明兴衰观测计划’。他会在不同世界播种‘文明种子’，观察它们从萌芽到鼎盛再到衰亡的全过程，收集完整的‘文明数据’。”
“而那些不配合的、试图反抗的、或者……像你这样可能干扰实验的变数，会被提前‘收割’，作为异常样本单独研究。”
严靖杰心中寒意升腾。
所以，收割者不是随机毁灭世界，而是在进行一场持续万年的、冷酷到极点的科学实验？所有被毁灭的世界，都只是实验记录里的一行数据？
“疯子……”寇敏咬牙。
“疯子？不，这是进化。”风无痕张开双臂，“你们根本不懂，观测者大人的智慧已经超越了生命的范畴。他在探索宇宙的终极真理——文明的意义、存在的价值、以及……如何打破‘世界壁垒’，实现真正的超脱。”
“为此，牺牲一些实验品，是值得的。”
“那你自己呢？”严靖杰忽然问，“你也是实验品之一吧？听风阁的覆灭，就是观测者对你进行的‘压力测试’？而你现在，不过是从实验品变成了实验助手，还沾沾自喜？”
风无痕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闭嘴。”他声音冰冷，“你什么都不懂。观测者大人给了我新生，给了我超越凡俗的力量，给了我窥见真理的机会。你们这些蝼蚁，永远无法理解这种荣耀。”
“荣耀？”严靖杰嗤笑，“被人当狗使唤的荣耀？”
“找死！”风无痕彻底怒了，“银卫，动手！除了严靖杰要活捉，其他两个……格杀勿论！”
六名银甲战士同时动了。
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仿佛共享一个意识。三人扑向墨渊，两人围攻寇敏，最后一人则与风无痕一起，夹击严靖杰。
战斗瞬间爆发。
墨渊祭出护心镜，同时抛出十几件法宝，在身周布下重重防御。但三名银卫的攻击极其诡异——他们不是用灵力，而是用“数据流”攻击。那些数据流能穿透灵力护盾，直接攻击法宝的核心禁制。
“咔嚓！”
一件法宝核心被数据流侵蚀，当场崩碎。
墨渊脸色一变，立刻改变策略，不再硬拼，而是以阵法周旋。他边战边退，在虚空中布下一道道临时阵纹，试图困住银卫。
寇敏那边更加危险。她虽然身负造化传承，但对这种纯粹的数据攻击很不适应。造化之力能净化污染，但数据流不是污染，而是一种“逻辑攻击”——它在试图解析、篡改寇敏的生命信息。
两名银卫的银色战甲上伸出无数细丝，像触手一样缠向寇敏。一旦被缠住，她的所有生命数据都会被实时上传。
“滚开！”寇敏眉心血莲印记绽放，造化玉璧虚影在身后显现。玉璧光芒扫过，那些银色细丝如冰雪消融。但她消耗极大，脸色迅速苍白。
严靖杰面对风无痕和一名银卫的夹击，压力最大。
风无痕的空间法则已经展开，周围虚空如泥潭般粘稠。银卫则不断发射数据箭矢，每一箭都锁定严靖杰的要害。
斩空剑胚在手，混沌之气与死亡真意交融，严靖杰的剑法变得诡异莫测——时而轻盈如羽，时而沉重如山，剑锋所过之处，连空间法则都被斩出裂痕。
“你的成长速度，确实惊人。”风无痕眼神冰冷，“三个月前你刚来仙土时，还只是个金丹巅峰。现在，你已经能与我短暂抗衡了。这种进化速率……必须被记录下来。”
他双手一合，身后浮现出那个银色圆环。圆环急速旋转，从中射出上百道银色锁链，每一条锁链顶端都有一枚不断旋转的数据符文。
“数据锁链·概念封印！”
锁链不是攻击肉身，而是攻击“概念”——它们要封印严靖杰的混沌之道、死亡真意、甚至是他与寇敏的“羁绊”。
一旦概念被封印，严靖杰就会失去所有特殊能力，沦为凡人。
危急关头，严靖杰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将斩空剑胚插在身前，双手结印，体内的混沌之心疯狂跳动，竟然开始……燃烧！
“混沌祭·万物归源！”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同归于尽”的仪式——以燃烧混沌之心为代价，强行将自身的存在层次提升到“法则层面”，短时间内获得堪比化神的战力。
但代价是，如果不能在三十息内结束战斗，混沌之心会彻底熄灭，严靖杰也会身死道消。
“你疯了？！”风无痕惊怒。
严靖杰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开始虚化，化作一团不断膨胀的灰色雾气。雾气所过之处，数据锁链崩碎，空间法则瓦解，连银卫的数据攻击都被吞噬同化。
三十息。
第一息，灰色雾气吞没了一名围攻寇敏的银卫。银卫的战甲如纸糊般崩解，内部的“数据核心”被混沌之气侵蚀，化作一滩银色液体。
第二息，雾气席卷向墨渊那边，三名银卫试图联手抵抗，但他们的数据流一接触雾气就失控反噬，三人同时爆裂。
第三息，最后一名银卫被风无痕护在身后，但雾气无视防御，直接穿透了风无痕的空间屏障，将银卫吞噬。
六名银卫，全灭。
但时间，已经过去十息。
剩下的二十息，严靖杰必须击败风无痕，并且……活下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风无痕眼中银光大盛，他撕开胸口的衣袍，露出一个镶嵌在胸骨上的银色晶体。
“观测者大人赐予的‘数据之心’，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法则之力！”
银色晶体爆发出刺目光芒，风无痕的身体开始数据化——不是虚化，而是变成由无数流动的“0”和“1”构成的数字生命体。
他的存在层次，瞬间超越了化神，达到了炼虚期！
“数据法则·世界格式化！”
风无痕双手按向虚空，整个通道开始“重构”。原本混沌无序的虚空乱流，被强行改造成有序的数据网格。网格所到之处，一切物质、能量、概念，都被“格式化”成最基础的数据单元。
这是降维打击。
严靖杰的灰色雾气开始不稳定，因为“混沌”这个概念本身，正在被数据法则解析、定义、格式化。
十五息。
“艾莎！”严靖杰在意识中疾呼，“解析他的数据法则，找到漏洞！”
“正在解析……数据法则底层逻辑基于‘二进制确定性’，但混沌的本质是‘无限可能性’。理论上，混沌可以模拟出数据法则无法处理的‘悖论态’！”
“怎么做？”
“需要你同时模拟出‘存在’与‘不存在’、‘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的叠加态！数据法则的底层逻辑无法兼容矛盾，会崩溃！”
二十息。
严靖杰开始拼命。
他将剩余的混沌之气分裂成三份——一份模拟“生”，一份模拟“死”，最后一份模拟“虚无”。然后，以死亡真意为桥梁，强行将三者糅合在一起。
这不是修炼，这是自杀。
三股完全矛盾的力量在体内冲突，他的经脉开始崩裂，识海开始坍塌。
但他成功了。
一个极其不稳定的“混沌悖论体”在他掌心成型——那是一团不断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闪烁的灰光，内部同时演绎着生命的诞生与死亡的终结，时间在其中倒流与顺流交错。
二十五息。
严靖杰将悖论体推向风无痕。
风无痕的数据法则触碰到悖论体的瞬间，就像精密的计算机遇到了无法计算的“除以零”——逻辑崩坏！
“这不可能！”风无痕尖叫。
他的数据之心剧烈震颤，表面的银色晶体出现裂痕。数据法则的反噬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数字身体开始崩溃，无数“0”和“1”如雪花般飘散。
但严靖杰也到了极限。
混沌之心已经燃烧殆尽，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正在消散。
二十八息。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寇敏扑了过来，将自身所有的造化之力注入他体内。
“不许死！”她泪流满面，“你答应过我的！”
造化之力强行稳住了严靖杰最后一缕生机，但代价是寇敏的修为开始倒退——从元婴初期跌落到金丹巅峰，并且还在继续下跌。
墨渊也冲过来，将一瓶瓶丹药塞进严靖杰口中，同时布下“锁元阵”，锁住他即将逸散的神魂。
二十九息。
风无痕的身体已经崩溃大半，只剩下那颗数据之心还在挣扎。他看着严靖杰，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观测者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他来。”严靖杰虚弱地抬起手，最后一丝混沌之气凝聚成剑，刺穿了数据之心。
“咔嚓——”
晶体彻底碎裂。
风无痕的存在，彻底消失。
三十息。
混沌之心的燃烧停止，严靖杰瘫倒在寇敏怀中，陷入深度昏迷。但他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
寇敏的修为最终跌落到金丹中期，脸色苍白如纸，但紧紧抱着严靖杰，不肯松手。
墨渊快速检查两人状态，松了口气：“都还活着……真是奇迹。”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银卫的残骸、崩碎的数据网格、以及风无痕消失后留下的空间裂痕，心中后怕。
如果不是严靖杰拼死一搏，如果不是寇敏舍命相救，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必须立刻离开。”墨渊道，“战斗波动太大，可能会引来其他敌人。”
他强行撕开已经虚弱的数据屏障，带着两人冲出通道。
前方，云荒的星光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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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云荒星盟总部。
金万贯看到重伤昏迷的严靖杰和修为倒退的寇敏时，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墨渊简要说明了经过。
金万贯听完，沉默良久，然后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欺人太甚！真当我四界无人吗？！”
他立刻召集所有留守长老，启动最高警戒，同时调集云荒所有医疗资源，全力救治严靖杰和寇敏。
严靖杰昏迷了整整七天。
这七天里，寇敏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一边调养自身，一边用造化之力温养他的经脉。
第七天深夜，严靖杰终于睁开了眼睛。
“靖杰！”寇敏喜极而泣。
严靖杰虚弱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修为跌了。”
“只要你活着，修为可以再练。”寇敏紧紧握住他的手。
严靖杰心中感动，但更多的是愧疚——是他让她陷入危险，是他让她付出了代价。
“风无痕呢？”
“死了。数据之心破碎，连神魂都没留下。”
严靖杰沉默片刻，道：“他的记忆……艾莎，你截留了吗？”
识海中，艾莎的声音响起：“在数据之心破碎的瞬间，我抢在格式化前，下载了17%的碎片化记忆。但大部分关键信息都加密了，需要时间破解。”
“尽快。我们需要知道观测者的更多情报。”
“明白。”
这时，金万贯和墨渊走了进来。
看到严靖杰苏醒，两人都松了口气。
“严小子，你这次可把我们吓死了。”金万贯叹道，“不过，你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以元婴中期，逆斩杀炼虚期的数据化身，这战绩传出去，整个四界都要震动。”
“侥幸而已。”严靖杰苦笑，“如果没有寇敏和墨渊前辈，我已经死了。”
“不说这些了。”金万贯正色道，“你们带回来的材料，我们已经清点完毕。加上云荒这些年储备的资源，希望号升级所需的基础材料，已经凑齐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呢？”
“主要是几种特殊材料——‘星辰核心碎片’、‘时光沙’、‘虚空鲸骨’。这些材料极其罕见，云荒没有，仙土和妖灵界也难寻。不过……”
金万贯顿了顿：“奥利维亚从星灵文明的数据库中，找到了替代方案。”
“什么方案？”
“用‘混沌造物’。”金万贯取出一卷图纸，“这是奥利维亚和艾莎联合设计的‘希望级星舰最终蓝图’。你看这里——”
他指向蓝图的核心区域：“原本的‘奇点炉’设计，需要星辰核心碎片作为‘引力锚点’。但现在，奥利维亚提议，用你的混沌之心作为替代——以混沌模拟奇点，不仅更稳定，而且能量输出理论上可以提升三倍。”
“但混沌之心是我的本命……”
“不是要挖你的心。”金万贯笑道，“是将混沌之心作为‘模板’，在星舰核心复制一个‘混沌奇点’。这需要你全力配合，而且风险很大——如果复制失败，你的混沌之心可能会受损。”
严靖杰毫不犹豫：“可以。”
“别急，还有。”金万贯继续道，“‘时光沙’原本是用于稳定舰内时间流速的，但现在奥利维亚设计了‘混沌时间场’——以混沌的不可预测性，让舰内时间处于‘弹性状态’，需要时可以加速千倍，需要时可以近乎静止。”
“至于‘虚空鲸骨’……那原本是用于增强舰体空间抗性的。但现在，墨渊前辈提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墨渊接过话头：“用你的‘生命魂钢’。魂钢与你的血肉融合，本身就具备了空间属性，而且蕴含死亡真意。如果用它来锻造舰体骨架，不仅空间抗性会更强，还能赋予星舰‘死亡侵蚀’的特性——被主炮击中的敌人，会遭受法则层面的死亡侵蚀，极难修复。”
严靖杰听得心潮澎湃。
这些设计，已经完全超越了传统星舰的范畴，更像是一件……活着的、拥有成长潜力的“混沌神器”。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金万贯严肃道，“你必须先恢复，并且突破到化神期。只有化神期的混沌掌控力，才能完成这些设计。”
“化神……”严靖杰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混沌之气，“我现在连元婴都维持不稳。”
“所以我们为你准备了这个。”金万贯取出一枚玉简，“这是仙土凌霄宗、万剑阁、丹霞洞天、千机门联合送来的‘四象归元阵’。阵法需要四位化神修士主持，强行接引四界本源，助你重塑根基，冲击化神。”
“四位化神？”严靖杰皱眉，“云荒有这么多化神吗？”
“云荒没有，但仙土有。”金万贯笑道，“剑无尘、丹霞仙子、千机门大弟子（代师主持）、以及凌霄宗的玉清子宗主，已经答应亲自来云荒为你护法。他们三天后就到。”
严靖杰愣住了。
仙土四大宗的最高战力，竟然愿意为他一个外人，跨界护法？
“别惊讶。”墨渊拍了拍他的肩，“你现在是四界联盟的核心。你活着，希望号才能升级；希望号升级，四界才有对抗收割者的资本。帮你，就是帮他们自己。”
“三天后，四象归元阵开启。”金万贯郑重道，“这三天，你好好休养。寇敏姑娘也需要恢复——造化之力对阵法有辅助作用，到时候可能需要你配合。”
寇敏点头：“我会的。”
众人离开后，严靖杰靠在床头，看着手中的星舰蓝图。
图纸上，那艘流线型的星舰仿佛已经跃然纸上——舰体由生命魂钢锻造，表面铭刻着混沌符文与四象图腾；核心是混沌奇点炉，源源不断地产出近乎无限的能量；主炮是“法则归墟炮”，一炮可让星辰归于虚无；防御系统是“四象轮回壁”，生生不息，万法不侵。
而这艘星舰的灵魂，将是艾莎与新生AI“方舟”的融合体，拥有超越凡俗的智慧与情感。
“希望号……”严靖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最初，这只是一艘承载着云荒幸存者希望的逃难船。
而现在，它将成为四界反击的利剑，成为刺向观测者心脏的毒刺。
“等我。”他对蓝图说，“很快，我们就会并肩作战。”
窗外，云荒的夜空繁星点点。
三天后，四象归元阵将开启。
而那之后，希望号的重生，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