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时光,倏忽而过。
这一日,天光正好,海面如一块巨大的、微微起伏的蓝宝石,闪烁着细碎的粼光。海外仙岛依旧静谧地矗立在碧波之中,宛如世外净土。
正在庭院中修剪花枝的阿莲,心有所感,手中的银剪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极目远眺,只见水天相接之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正缓缓向着岛屿的方向移动。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几乎是同时,秦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目光平静地落在那远方的黑点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他们吗?”阿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紧紧抓住丈夫的衣袖。
“嗯。”秦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阿莲瞬间红了眼眶,十个月的牵挂、担忧、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汹涌的喜悦与激动。她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和衣裙,想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归来的儿女。
岛屿边缘,负责警戒的赵龙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海上的来船,立刻发出了信号。很快,王婶、李伯、钱虎、孙婆婆以及徐靖,都纷纷聚集到了面向来船方向的海滩上,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期盼与欣喜。
“是安少爷和汐小姐回来了!”
“老天保佑,总算平安回来了!”
“快,王婶,去看看灶上煨的汤好了没!”
“我去把小姐的房间再收拾一下!”
仆人们欢喜地忙碌起来,徐靖也抚须而笑,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船影,心中感慨万千。
……
海面上,那艘并不算大的帆船,正鼓足了风帆,破浪前行。
船头,秦安迎风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历经磨难的脸庞上多了几分风霜,眼神却更加坚毅深邃。他望着视野中那越来越清晰、如同翡翠般镶嵌在蓝色绸缎上的岛屿,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近乡情怯,混合着对义父义母的愧疚与思念,在他胸中翻涌。
秦汐站在他身旁,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睁大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熟悉的岛屿轮廓,眼圈微微泛红,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回家了!终于要见到爹娘了!她只觉得鼻子发酸,恨不得立刻飞到爹娘身边。
瑶光和紫堇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同样在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仙岛。即便以他们的见多识广,此刻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抹惊叹。
岛屿周围灵气氤氲,远非外界浑浊之地可比。山峦叠翠,流泉飞瀑隐约可见,奇花异草点缀其间,生机勃勃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和谐与宁静。仅仅是远远观望,便让人心旷神怡,杂念顿消。
“好一处洞天福地!”紫堇忍不住低声赞道,“难怪能养育出汐丫头这般灵秀之人。此地之主,必非寻常。”
瑶光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他能感觉到,这座岛屿似乎被一种极其玄奥而强大的力量所笼罩,并非刻意设置的阵法,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法则体现,将此地与外界隔绝,自成一方天地。这位尚未谋面的“秦岛主”,在他心中的分量,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船,终于缓缓驶入了岛屿周边那圈平静的环礁水域,稳稳地停靠在了简易却坚固的小码头旁。
跳板放下。
秦安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久违的土地。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混合着岛上独有的、带着花香与草木清香的空气,让他瞬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爹!娘!”
秦汐早已按捺不住,如同乳燕投林般,提着裙摆飞奔上岸,朝着那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们的身影跑去。
“汐儿!”阿莲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张开双臂,将飞奔而来的女儿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的汐儿……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娘了……”
“娘!汐儿好想您!好想爹!”秦汐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嗅着那熟悉安心的气息,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声音哽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秦安快步走到秦寿和阿莲面前,看着眼眶微红的义母和神色温和的义父,心中百感交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道:“义父,义母!安儿不孝,私自离岛,让二老担心了!更……更未能护好汐妹妹,屡次让她身陷险境,安儿有罪,请义父义母责罚!”
他的声音沉重而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
秦寿看着跪在地上的义子,能感受到他气息的凝实与内敛,远比离开时强大了太多,更难得的是这份勇于承担的责任与愧疚之心。他心中欣慰,面上却不动声色。
阿莲一手仍搂着女儿,另一手连忙去扶秦安:“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娘不怪你,你义父也不怪你!”
秦寿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起来吧,安儿。男儿志在四方,经历风雨方能成才。你能平安带回汐儿,便是大功一件。过往之事,不必过于挂怀。”
秦安闻言,心中巨石稍落,这才在阿莲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却依旧不敢抬头。
这时,瑶光和紫堇也已走下船,来到了近前。
秦寿的目光越过儿女,落在了这两位气质非凡的陌生人身上。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瑶光和紫堇在与秦寿目光接触的瞬间,心中皆是一凛!那目光看似平淡,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们这等宗师级高手,都产生了一种被完全看透的错觉!此人,果然深不可测!
瑶光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姿态不卑不亢:“在下瑶光,这位是紫堇。冒昧登岛,打扰岛主清静,还望海涵。我等乃是‘守夜人’组织首领,此番护送秦安、秦汐二位小友归来,并有一事,欲与岛主及夫人相商。”
秦寿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语气依旧平淡:“原来是守夜人的朋友。小女与义子在外,多蒙二位照拂,秦某在此谢过。”他目光扫过眼眶红红却难掩好奇地看着瑶光二人的秦汐,以及神色恭敬的秦安,继续道,“既是客人,远来辛苦,还请入内奉茶,稍作歇息。诸事,稍后再议不迟。”
他的态度从容自若,既表达了谢意,也维持了身为主人的气度,更将谈话的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中。
瑶光和紫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郑重。这位秦岛主,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难以捉摸。
“多谢岛主。”两人齐声道。
阿莲也连忙拭去眼泪,露出温婉的笑容:“对对,快请进,家里都备好了茶水点心。安儿,汐儿,快带客人进来。”
仆人们也纷纷上前,帮着拿取行李,引路的引路,准备茶点的准备茶点,井然有序中透着热情。
海风吹拂,带来咸湿的气息,也吹散了离愁别绪。仙岛,因为游子的归来和客人的到访,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
重逢的喜悦之后,一场关乎秦汐未来,也牵动着守夜人与这座神秘仙岛关系的谈话,即将在宁静的庭院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