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京，深夜。杜铭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他刚挂断与张振宇的加密通话。
那部跨越太平洋的保密电话，还带着一丝炙热的兴奋。张振宇的声音言简意赅：“莫里已经准备好了。阿三国的代表团正在来美国的路上。他们会先去见麦克阿瑟将军，然后，莫里会把他们引向所谓‘赠品’的逻辑。”
“很好。”杜铭只回了两个字。
他的手指，在宽大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一下，两下。仿佛在计算着棋盘上的下一步。
影子戏的“文戏”演员已经就位。K街的“老狐狸”莫里、五角大楼的“爱国者”麦克阿瑟……他们组成的“白手套”天衣无缝，一个完美的“壳”已经在美国搭建完毕。
现在，他需要准备好“武戏”的演员——那个至关重要、即将登台的“道具”。
但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空心的道具。
在杜铭那颗属于明朝内阁大学士赵贞吉的灵魂里，做局的最高境界，不是欺骗，而是掌控。
嘉靖朝的经验告诉他，借刀杀人，刀必须是自己的。他不仅要导演一场“影子戏”，他还要亲自掌控“演员”身上的每一根提线。
他要的，是一匹真正的特洛伊木马。一匹披着“赠品”外衣，却能在最关键时刻、从内部撕碎敌人，随时反噬主人的木马。
他拨通了一个存在脑海中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杜老板。”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学者的清晰和工程师的严谨。
这个人是林哲轩博士。
“林主任。”杜铭的声音平静无波。
“是时候了。”杜铭说，“联系蜂鸟吧。”
“蜂鸟”，全称是老庙山蜂鸟创新科技有限公司。
这是老庙山科技园区的明星企业，是海西省乃至全国的“植保无人机”领军者。其蜂鸟-12型无人机，以其超大载荷（30公斤）和卓越的抗风性能，畅销全国，甚至出口到了东南亚。
这是一个合法的、盈利的真实公司。
它的“天使轮”和“A轮”融资，全部来自“老庙山管委会发展基金”。
换言之，林哲轩博士所代表的老庙山管委会，不仅是蜂鸟公司的“父母官”，更是它最大的控股股东和“技术教父”。
蜂鸟公司的许多核心算法专利，都脱胎于林哲轩的“联合实验室”。
蜂鸟的cEo吴健民，人称吴工，是一个纯粹的技术狂人。他视林哲轩博士为“伯乐”和“神明”。没有林哲轩，他的技术永远只是实验室里的图纸。林哲轩给了他土地、资金和免税政策，才有了今天的蜂鸟。
第二天上午，蜂鸟创新总部。
这里窗明几净，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生产线上，工人们正在组装着亮黄色的“蜂鸟-12”型农用无人机，机身上“蜂鸟创新”的LoGo朝气蓬勃。
cEo吴工正恭敬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林哲轩博士泡着上好的大红袍。
“林主任，您今天怎么有空亲自过来？是关于b轮融资的事吗？还是管委会的新政策？”
“不，健民。”林哲轩摆了摆手。他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场。
“我今天来，不是以管委会主任的身份。而是以客户的身份。”
“客户？”吴工愣住了，端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
“我这里有一个特殊的订单。”林哲轩从一个低调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来自一家新成立的农业公司，叫‘大鸭梨’。”
吴工接过文件，脸上堆起了职业的微笑。管委会主任亲自介绍的客户，那一定是“大单”。
“‘大鸭梨农业科技’？没听过。”他翻看着文件，“刚成立的？注册地……咦，也在咱们园区？”
“对，刚成立的。但很有钱。”林哲轩平静地说，“他们看中了你们的蜂鸟-12。他们有一个……1000台的采购意向。”
“一……一千台？！”吴工的呼吸一滞。
蜂鸟公司一年的总产量也才三千多台！这是一笔能让他们直接上市的超级大单！
“林主任！这……这是真的？！”
“这是他们的‘远期意向’。”林哲轩纠正道，他看到了吴工眼中的狂喜，这正是他想要的。“不过，他们很谨慎。在下1000台的订单之前，他们需要一个‘测试批次’。”
“测试批次？多少台？100台？”
“对。100台。”林哲轩回答道，“但这是一个高度定制化的订单。客户……怎么说呢，很‘古怪’。”
吴工的呼吸又急促起来。“林主任，他们……有什么要求？”
“他们有三个要求。”林哲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林哲轩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机体。 客户要100台蜂鸟-12的空机架。不要你们的涂装。所有LoGo、中文标识、型号，全部要抹掉。发货前必须是纯粹的‘碳纤维黑’。”
他补充道：“另外，起落架要用军规7075铝材加固，以适应‘硬着陆’。”
吴工皱了皱眉。
抹掉LoGo有损品牌，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但转念一想，对方是1000台的潜在客户……
“没问题！”吴工立刻拍板，“加固起落架也没问题！我们的结构强度本来就有冗余。他们是要去什么复杂地形作业吗？比如……矿山？”
“也许吧。”林哲轩不置可否。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涂装。 客户不要你们的亮黄色。他们提供了一套非常古怪的涂装方案和水转印贴纸。你们的喷漆车间必须严格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
林哲轩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这是一本印刷精美的手册。
吴工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封面上，是一个霸气的美式鹰头LoGo，下面是几个单词：
xR-7 wINd-RUNNER
AURoRA ARmAmENtS
他翻开第二页，是喷涂示例图。那是一架涂着美军雪地数码迷彩和战术哑光灰的无人机，机身上赫然印着：
pRopERtY oF U.S. dod
“林……林主任……”吴工的声音都变了，手里的文件仿佛有千斤重，“这……这是美国国防部？‘极光军火’？这……这是违法的！这是仿冒军品！这要是查出来，我们公司就完了！”
“不。”林哲轩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安抚。“这不违法，吴工。这叫cosplay。”
“cos……play？”吴工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
“角色扮演。”林轩哲耐心地解释，就像在给一个本科生上课。“这家‘大鸭梨’公司，我查过了，它背后的金主，是一家美国的军事爱好者和生存狂俱乐部。他们非常有钱。他们要推广‘现代战争’游戏。”
他指着图纸：“他就是为了买这个范儿。他们要的，就是一架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的‘道具’。”
“我们是‘民用’公司，”林轩哲强调，“他们是‘爱好者’。我们只是提供了‘定制喷涂服务’。一切合法合规，合同上会写明，所有涂装仅供‘娱乐展示’，客户将承担一切法律后果。这和那些做模型道具的公司，性质是一样的。”
“……原来是cosplay……”吴工的理由被说服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他想，这群美国军迷真有钱，也真tmd会玩。花这么多钱买“玩具”。
“好，这个我们能做！我们有最好的无尘喷漆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林哲轩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前两个要求带来的轻松气氛瞬间消失。
“客户……不要你们的飞控系统。”
吴工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这比刚才的“仿冒军品”还要严重。
“不要‘蜂鸟oS’？！这不可能！”他几乎是跳了起来。
“林博士，那是我们的‘灵魂’！是我们公司的心脏！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我们的算法和稳定性！没有我们的飞控，蜂鸟-12就是一堆废铁！这……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他们的原话是，”林哲轩面无表情地转述，仿佛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蜂鸟oS’太‘智能’了，功能太多，太复杂。他们……用不惯。”
“用不惯？！”吴工气得满脸通红，“那是他们蠢！”
“所以，”林哲轩没有理会他的暴怒，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用防静电袋密封的“黑匣子”。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一块用黑色环氧树脂浇筑、封死的电路板，只留出了几个标准的xt60和JSt接口。
这种“灌封”处理，意味着它内部的电路和芯片，是完全不可见的，也无法被反向工程。
“这是客户自己提供的‘引导与控制模块’。”
“你们的任务，”林哲轩把这个冰冷的“黑匣子”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是把这100台蜂鸟-12的空机架，和这个G&c模块，完美地集成在一起。”
吴工，这位纯粹的工程师，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个“黑匣子”。
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对劲。
一种强烈的、源自技术直觉的排斥感。
“林博士……”他艰难地开口，“这家‘大鸭梨’公司……他们是做农业的？他们……他们自己研发飞控？”
一个“农业公司”，能研发出飞控？
一个“军迷俱乐部”，能做出这种“灌封”处理的专业模块？
“我说了，客户很古怪。”林哲轩的语气不容置疑，他那双平静的眼睛，正隔着镜片，冷冷地注视着吴工。
“也许他们背后有高人。也许这就是他们‘cosplay’的一部分。这不重要。”
林轩哲加重了语气：
“吴工，那1000台的意向订单，是他们b轮融资的领投方。而这个领投方，也和我们管委会的‘发展基金’有合作。”
他点到为止，但威胁和利诱已经无比清晰。
“而且，这是我们管委会担保的订单。”
“你只需要回答，能不能做？”
吴工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他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气息。
大鸭梨？一个给无人机喷涂“美国国防部财产”的农业公司？一个自制“黑匣子”飞控的军迷？
这太荒谬了。
但他立刻想到了另一层。
林哲轩博士是管委会的主任。
是他的金主爸爸。
而林博士本人，就是AI和机器人领域的神。
这个“黑匣子”，真的是那个“大鸭梨”公司的吗？
还是……
吴工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林哲轩。林哲轩也在看着他，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
吴工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一个“商业订单”。
这是管委会的任务。
大鸭梨公司，就是管委会的“白手套”。
这个“黑匣子”，就是林哲轩博士自己的作品。
而他，吴健民，和他的蜂鸟创新，就是被选中的、负责“组装”的“白手套”。
他要做的，不是“理解”，而是“执行”。
“能做！”
吴工猛地站起身，用上了一个坚定的语气。
“林博士，您放心！我们立刻成立‘特殊项目组’，清空一条生产线，保证在两周天内，完成这100台‘定制机’的集成和涂装！”
“很好。”林哲轩博士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住，吴工。从集成到喷漆，全程物理隔离，所有工人的手机上交，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
他补充道：“这是‘客户’的要求。为了保护他们的‘涂装’……版权。”
“我明白！”吴工大声回答。
林哲轩博士回到了管委会大楼的地下三层。
这里的门禁，需要他本人的虹膜和声纹双重认证。
这才是他真正的领地。
那个黑匣子，就是在这里由林轩哲的科研军团亲手打造的。它根本不是什么“飞控”，它是一个“劫持器”。
它里面有两套系统，在两个物理隔离的处理器上运行。
系统A（表层，给客户看）： 一个极其简陋、极其“傻瓜”的飞行系统。林哲轩甚至让他的学生，故意在里面写了几行“垃圾代码”。他们找了一个五年前的开源飞控代码，胡乱移植了一下。它能飞这是给阿三国看的。
系统b（里层，杜铭的后门）： “幽灵协议”。
这段代码，被固化在一个军规级的FpGA（现场可编程门阵列）芯片上，平时处于完全的“冷”休眠状态，不耗电，不发信号，任何反向工程都无法检测到它。
但只要它接收到来自老庙山的特定频段的加密的“唤醒”信号……
杜铭就可以在全球任何一个角落，无视操作员，瞬间“唤醒”这架无人机。
“幽灵协议”一旦启动：
它会通过一个微型物理继电器，瞬间切断系统的供电，将其“杀死”。
同时，幽灵协议将完全接管。
届时，它会悄无声息地打开机上所有的高清光电吊舱和麦克风，将前线的一切实时回传给老庙山。
它会篡改自己的GpS定位，让阿三国的操作员以为它还在原地，而它早已飞向了“不该去”的地方。
最后，它将执行“最终指令”——在合适的时间，释放它携带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