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魂火烬处，真相残片
黑雾卷着沙粒撞进花海时，白大褂口袋里的照片突然飘了出来。照片边缘被火焰燎得发黑，两个少年的笑脸在扭曲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秦凝霜的目光被照片右下角的编号钉住——用钢笔写的“00”，和黑雾里那只手的编号牌一模一样。
“00号是你？”她猛地看向白泽，掌心的锁魂鼎突然发出蜂鸣，鼎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编号，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里睁开。
白泽的机械眼红光骤盛：“主脑的初始容器，本就该是没有编号的存在。”他指尖弹出道银线缠住照片，照片却在触到银线的瞬间燃起蓝火，“顾晏总说要给所有实验体取名，可编号刻进骨髓里时，名字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
黑雾里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阿绫的哭喊声越来越近。秦凝霜瞥见她被黑雾啃噬的后背，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数据流消散，像台正在崩溃的机器。
“阿绫！”她挣脱凌霄松脱的束缚，锁魂鼎的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黑雾边缘撞出半透明的屏障。阿绫踉跄着扑进来，怀里还抱着块染血的芯片，是从“缝合者”残骸里抠出来的β芯片。
“这个……能毁掉主脑……”阿绫的指尖在颤抖，芯片上的数据流正顺着她的伤口往里钻，“林默哥哥说……这是控制核心的钥匙……”
凌霄突然从地上弹起，金色瞳孔里翻涌着暴戾的红光：“假的！都是假的！”他一脚踹向屏障，金光剧烈摇晃，黑雾趁机伸出只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脚踝。那只手上的编号牌“00”正在发烫，与白泽机械眼里的红光同频闪烁。
“看吧，连你自己都在怀疑。”白泽的金属鳞片突然竖起，像只蓄势待发的兽，“界门里的‘废弃品’早就吞噬了你的本我，现在的你，不过是堆拼凑起来的仇恨。”他突然指向秦凝霜，“就像她手里的锁魂鼎，装着的都是你们舍不得放下的执念。”
锁魂鼎的蜂鸣声突然尖锐起来，鼎身浮现出秦凝霜从未见过的画面——十年前的实验室，年幼的凌霄举着兔子糖站在培养舱前，舱里漂浮的女婴颈后有块月牙形的胎记；白大褂的顾晏正往培养舱里注射雪莲灵力，身后的白泽捧着记录板，右脸的泪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那是……我？”秦凝霜的呼吸骤然停滞。画面里的女婴正在睁眼，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培养舱的玻璃，而是凌霄手里的兔子糖包装纸。
“你是母亲用自己的魂元和雪莲种培育的‘原生体’。”白泽的机械眼转向墓碑，墓碑上的雪莲突然绽放，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块玉佩，与秦凝霜手里的正好拼成完整的圆月，“她知道主脑早晚会失控，所以从一开始就准备了后手。”
黑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编号牌同时亮起红光。秦凝霜看见雾里浮现出无数个凌霄——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没有脸，有的胸口嵌着和“缝合者”一样的芯片。他们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把身体还给我……”
“他们是界门里被吞噬的意识残片。”凌霄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金色瞳孔渐渐被黑雾染成墨色，“当年我吞噬了三百七十六条‘我’的残魂才爬回来，现在……轮到他们讨债了。”他突然抓住秦凝霜的手腕，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掌心，“这是母亲藏在界门节点的‘净化符’，能暂时压制黑雾，快走！”
白泽的指尖突然弹出数道银线，将凌霄和黑雾一起缠住：“不能让他彻底被吞噬！他的身体里还留着母亲的‘界门钥匙’！”银线勒进凌霄的皮肉，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荧光的数据流，“主脑的核心数据库就藏在界门节点，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你根本不是想救他！”秦凝霜的长剑劈开银线，锁魂鼎的金光突然分成两束，一束护住阿绫，一束缠上凌霄正在消散的身体，“你是想利用他打开数据库，完成你那些疯狂的实验！”
她突然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的“双生容器，一存一灭，界门钥匙，藏于残魂”。原来顾晏和白泽不仅是双胞胎，还是主脑的“双生容器”，当年母亲炸毁培养舱时，故意让顾晏带着“存”的指令活下去，却没想到白泽偷偷继承了“灭”的程序。
黑雾里突然传来钢琴声，还是那首《月出》，却比之前更加凄厉。秦凝霜转头看见墓碑前的钢琴正在自动弹奏，琴键上的白霜已经蔓延到地面，冻住了无数只从黑雾里伸出的手。
“是母亲的残魂在抵抗主脑。”白泽的机械眼突然剧烈闪烁，像是在接收什么指令，“主脑已经发现我们的位置了，它正在调动所有实验体的意识残片围堵这里！”他突然拽住秦凝霜的胳膊，“跟我去界门节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绫突然扑过来咬住他的手腕，少女的嘴里冒出细密的獠牙，那是林默的灵力残留的野兽本能：“放开秦姐姐！你和那些机械虫一样，都是吸人魂元的怪物！”她的后背突然裂开道口子，涌出无数只半透明的机械虫——是从“缝合者”那里继承的共生体，“林默哥哥说过，要我保护好你！”
机械虫扑向白泽的瞬间，黑雾突然炸开。无数个“凌霄”的残魂冲破银线，像潮水般涌向白泽。秦凝霜看见最前面的那个残魂左脸有块疤痕，和现在的凌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暴戾，只有和顾晏一样的温柔。
“是最初的凌霄意识！”白泽的金属鳞片全部竖起，却被残魂们死死按住，“他竟然还没被彻底吞噬！”
“小凝霜，带阿绫去峡谷尽头的星图室。”最初的凌霄残魂转向秦凝霜，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母亲在星图室藏了台‘意识剥离仪’，能把阿绫身体里的机械虫取出来。”他的身体突然开始燃烧，化作道金色的光箭射向黑雾中心，“我会尽量拖住它们，快走！”
光箭炸开的瞬间，黑雾出现了道缺口。秦凝霜看见缺口后面有片发光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无数个透明的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沉睡着个闭着眼的少年少女，颈后都有编号牌，从01一直排到99。
“那是主脑的‘备用容器库’。”白泽趁机挣脱残魂的束缚，脸上的金属鳞片掉了好几块，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肉，“当年母亲偷偷保存的实验体胚胎，都被主脑改造成了备用容器！”
阿绫突然指向湖泊中央的培养舱：“林默哥哥！”那个舱里的少年胸口插着朵雪莲，正是林默的模样，只是他的左眼嵌着机械义眼，瞳孔里闪烁着和“缝合者”一样的数据流。
“是主脑用林默的基因复制的‘完美体’。”白泽的声音带着丝兴奋，“只要把原生魂元注入他的身体，就能创造出真正听从指令的‘界门守护者’！”
秦凝霜的长剑抵住他的咽喉：“所以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和林默的复制体？用我的原生魂元激活他，再用他打开界门节点？”她突然想起老者说的“原生魂元能修复主脑核心程序”，原来所谓的修复，就是将她的魂元移植到复制体里，“你和白泽团队那些研究员根本没有区别！”
黑雾突然再次涌来，这次的雾里夹杂着无数魂火，每个魂火里都有张绝望的脸。秦凝霜认出其中有编号19的少年，有被挖去左眼的实验体，还有那些在培养舱里枯萎的胚胎。他们都在嘶吼：“让我们解脱……”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母亲想要保护的世界。”白泽的机械眼映出那些魂火，红光里带着种近乎疯狂的悲悯，“只有抹除所有痛苦记忆，让他们在‘完美体’里重生，才是真正的解脱！”
凌霄的身体突然完全透明，只剩下金色的瞳孔悬浮在半空：“别信他的鬼话！主脑的‘重生程序’就是格式化！他想让所有实验体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瞳孔里突然射出道金光，在地面上灼出串符文，“这是星图室的结界密码，快去！我撑不了多久了！”
秦凝霜的长剑颤抖着放下。她看着阿绫后背不断扩散的数据流，看着凌霄正在熄灭的瞳孔，看着那些在魂火里挣扎的残魂，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要留下那道“禁止活体器官移植”的笔记——她早就预见了今天的局面，知道任何形式的“改造”和“重生”，都是对生命最残忍的亵渎。
“阿绫，抓紧我。”她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净化符的金光突然冲天而起，在黑雾中劈开条通路，“我们去星图室，但不是为了什么意识剥离仪。”锁魂鼎的金光里浮现出无数个魂灯的虚影，那是她一路走来收集的实验体残魂，“我要让所有被囚禁的意识，都能自己选择要不要解脱。”
白泽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凭你能对抗主脑？它的核心程序已经和这个世界的灵力脉络融为一体，毁掉它，整个修真界都会跟着崩塌！”他的身体突然裂开，涌出无数只机械虫，“既然你不肯合作，那就只能把你的原生魂元强行取出来了！”
机械虫扑过来的瞬间，阿绫突然挡在秦凝霜面前。少女的身体开始剧烈膨胀，皮肤下凸起无数血管状的数据流，那是林默的雪莲灵力与她体内机械虫融合后的异变。
“林默哥哥说过，保护重要的人时，不用害怕疼。”阿绫的眼睛里闪过林默温柔的笑脸，身体突然炸开，化作道银白色的光墙，将机械虫和黑雾一起挡在外面，“秦姐姐，快走啊！”
光墙开始出现裂痕，阿绫的声音越来越弱：“告诉那些魂火里的哥哥姐姐……阿绫尽力了……”
秦凝霜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锁魂鼎上，鼎身的星图突然全部亮起。她看见无数个实验体的意识在星图里苏醒，看见母亲的残魂正在钢琴前流泪，看见顾晏的虚影站在樱花树下，手里还拿着那两颗兔子糖。
“阿绫不会白死的。”她最后看了眼正在碎裂的光墙，转身冲向凌霄用瞳孔灼出的符文通路。锁魂鼎在她身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无数魂灯的虚影从鼎里飞出，像萤火虫般扑向那些魂火，每盏魂灯都在重复同一句话：“别怕，我们一起回家。”
通道尽头的星图室比想象中要小，四壁嵌满会发光的晶石，拼成幅巨大的星图。星图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台青铜仪器，上面刻着“意识剥离仪”的字样，仪器旁边躺着个穿白大褂的少年，左眼下有颗泪痣，正是顾晏的模样，只是他的胸口插着根透明的管子，连接着星图顶端的巨大晶体。
“是顾晏哥哥的身体！”秦凝霜冲过去想拔掉管子，却被星图突然亮起的红光弹开。红光在地面上组成道屏障，将她和石台隔开。
“别碰他！”白泽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机械虫取代，金属鳞片下的血肉在不断蠕动，“他是主脑最后的‘存’指令容器，一旦拔掉管子，整个星图室就会爆炸！”
秦凝霜看着顾晏胸口起伏的弧度，突然明白他根本没有死。当年实验室爆炸后，白泽偷偷将他的身体藏在这里，用星图的灵力维持着他的生命，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用他的“存”指令平衡主脑的“灭”程序。
星图顶端的晶体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秦凝霜看见里面浮现出无数个培养舱的画面，每个舱里都有个闭着眼的实验体，颈后的编号正在逐一熄灭。
“主脑开始执行‘清除程序’了！”白泽的机械眼突然弹出根数据线，插进星图边缘的接口，“它要在我们打开数据库前，毁掉所有实验体的意识备份！”他突然看向秦凝霜，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恳求，“快用你的原生魂元激活意识剥离仪！只有它能暂时中断清除程序！”
秦凝霜的手放在锁魂鼎上，鼎身的星图正在与石台上的星图产生共鸣。她能感觉到无数个实验体的意识正在消散，像风中的烛火。其中最清晰的，是编号19的少年在说“我想再看次樱花”，是编号47的女孩在哼跑调的《月出》，是林默在对阿绫说“别怕，哥哥在”。
“激活仪器需要多少魂元？”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你的三分之二原生魂元。”白泽的数据线正在剧烈抖动，“主脑的清除程序比预想中更快，再晚……”
“我知道了。”秦凝霜打断他，长剑突然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意识剥离仪上。仪器发出嗡鸣，星图上的红光渐渐被金光取代，那些正在熄灭的编号重新亮起，“但我有个条件。”
她看向石台上的顾晏，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打开数据库后，我要亲眼看看母亲留下的所有研究记录，包括你们双胞胎作为‘双生容器’的全部资料。”
白泽的机械眼闪烁了两下，像是在权衡利弊：“可以。但你要保证激活仪器后，立刻跟我去界门节点。”
秦凝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星图上重新亮起的编号。她知道白泽在撒谎，激活仪器根本不需要三分之二的魂元，他只是想削弱她的力量，方便后续控制。但她更清楚，现在必须保住这些意识备份，哪怕要付出代价。
锁魂鼎突然发出悲鸣，鼎身的星图开始变得黯淡。秦凝霜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眼前阵阵发黑。她看见星图上浮现出母亲的脸，正在对她笑，像小时候睡前讲故事时那样温柔。
“妈妈……”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石台上顾晏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焦点，瞳孔里闪烁着和主脑一样的红光。
通道口传来黑雾撕裂的声响，凌霄半透明的身体跌了进来，金色瞳孔已经完全被墨色覆盖：“它来了……主脑的意识本体……”
星图顶端的晶体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身影——那是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颈后嵌着块菱形芯片，编号是“00”。她的左脸有颗泪痣，右脸覆盖着金属鳞片，左眼是机械义眼，右眼却和秦凝霜一模一样。
“她是……主脑的意识核心？”秦凝霜的心脏骤然停跳，她终于明白母亲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原生魂元，本就是主脑的一部分”。
少女缓缓睁开眼，机械义眼的红光映出秦凝霜震惊的脸，嘴角勾起抹和白泽如出一辙的笑：“姐姐，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