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寒川踪未绝，残魂语惊心（二）
苏明哲在外头听得真切，立刻让弟子解下腰间束着的粗麻绳——那是青云宗弟子常备的法器绳，浸过符水，韧度足，还能防阴邪。他亲自攥着绳头，顺着缝隙往里递：“凝霜，抓好了，我让弟子们慢着点拉。”
秦凝霜先把顾念护在身后，蹲下身帮沈清寒把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打了个她在现代露营时学的双套结——比修真界常用的活结更牢，还能分散压力，不至于勒到他的伤口。“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她拍了拍沈清寒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现代人特有的干脆，“出去就给你找最好的伤药，再不行……我给你弄点云南白药的方子试试，虽然这界没有，但我能找相似的草药配。”
沈清寒愣了愣，虚弱地笑了笑——秦凝霜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词，却总能让人莫名安心。他点了点头，借着苏明哲他们拉绳的力气，慢慢往缝隙挪。秦凝霜在后面托着他的腿，避开伤口，一点一点往外送，顾念则攥着秦凝霜的衣角，小步跟着，眼睛还时不时往黑漆漆的密道深处瞟，像怕顾寒川突然从里面冒出来。
好不容易把沈清寒拉到密道外，苏明哲立刻让两个弟子铺开带来的粗布垫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上去。一个弟子递过疗伤丹，沈清寒刚要接，秦凝霜却先伸手拦了：“等会儿再吃，先看看伤口——内服丹药治标，得先把外伤处理干净，免得感染。”
她这话一出口，苏明哲和几个青云弟子都愣了——修真界疗伤向来是内服丹药为主，外敷不过是辅助，哪听过“感染”这种说法？秦凝霜却不管这些，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那是她昨天让柳如烟找的白酒，倒了点在自己带来的干净帕子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穿越时塞在背包夹层里的，一直没舍得用），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金银花——都是她在柳如烟家院子里摘的，按现代知识晒了消毒。
“忍着点，酒精……哦不，白酒消毒会疼。”秦凝霜蹲在沈清寒腿边，没等他反应，已经用沾了酒的帕子擦过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快而轻。沈清寒疼得额头冒冷汗，却没哼一声，只攥着垫子边缘，看着秦凝霜专注的侧脸——她眉头皱着，嘴里还念叨着“幸好没化脓”“骨头没碎就好”，那些奇怪的词从她嘴里说出来，竟一点都不违和。
顾念站在旁边，看着秦凝霜手里的密封袋，小声问：“那个……是什么呀？”
“消毒用的草药。”秦凝霜头也没抬，把艾草和金银花揉碎了，混着一点药膏（苏明哲给的外敷伤药），敷在沈清寒的伤口上，再用干净布条缠好，“你脸上的抓痕也得擦点，不然留疤——女孩子都怕留疤吧？”
顾念没说话，却慢慢凑了过来，眼神里少了点戒备，多了点好奇。秦凝霜倒了点白酒在另一片帕子上，兑了点水，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抓痕，动作比刚才对沈清寒轻了不少：“你看，这样擦了，以后就不会留印子了。”
顾念摸了摸脸，凉丝丝的，不疼，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秦凝霜笑了笑，把帕子叠好收起来，“你跟我们一起回柳如烟家，先吃点东西，睡一觉——不管你爹做了什么，跟你没关系。”
顾念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主动往秦凝霜身边靠了靠，离那些青云弟子远了点——她怕那些穿长袍、背长剑的人，总觉得他们会像顾寒川说的那样“抓她去炼丹”，可秦凝霜不一样，她手里有会自己冒火的小玩意儿，会用奇怪的方法治伤，说话也跟村里的阿姨们不一样，不凶，还会给她擦脸。
苏明哲看着秦凝霜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心里佩服——他早知道秦凝霜的法子特别，却没想到连处理外伤都这么细致，比青云宗的医修还周全。等秦凝霜忙完，他才递过干粮和水：“先吃点东西，我们得赶紧回去——刚才派去村西的弟子传了消息，说乱葬岗那边有玄阴教的痕迹，怕他们折回来。”
秦凝霜接过水囊，先递给沈清寒，又给顾念塞了块饼，自己才咬了口干粮——是青云宗特制的压缩饼，比柳如烟家的粗面饼顶饿，就是没什么味道。“玄阴教的人去乱葬岗干什么？”她边嚼边问，语气里带着点警惕，“顾寒川不是带着伤吗？按理说该躲起来养伤，怎么还敢让手下出来晃？”
沈清寒喝了口水，缓过点力气，声音还是沙哑：“不是顾寒川的意思……玄阴教里分两派，一派听顾寒川的，另一派听‘左使’的——左使一直想抢顾寒川手里的‘噬魂珠’，这次顾寒川受伤，左使肯定会趁机找他麻烦。”他顿了顿，看向秦凝霜，“刚才在密道里，顾寒川跟我说，左使在找‘养魂盒’，说养魂盒能克制噬魂珠……他把顾念留下，不光是为了引我出来，也是为了让左使的人以为他还在密道附近，好把注意力引开。”
秦凝霜心里一沉——这顾寒川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所有人都当棋子耍：用顾念引她和沈清寒，用密道引左使的人，自己却不知道躲到哪儿去养伤了。“那左使是什么人？”她追问，“实力怎么样？跟顾寒川比谁强？”
“左使叫黑风，修为比顾寒川差一点，但手段更狠——他最擅长用毒，还会‘炼魂术’，能把活人的神魂抽出来炼法器。”沈清寒的脸色白了点，“三年前我在青云宗山下见过他一次，他手里拎着个魂瓮，里面全是小孩的神魂……当时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我差点被他抓了炼魂。”
秦凝霜皱紧了眉——炼魂术？这比她在小说里看的还邪门。她看了眼旁边的顾念，小姑娘正咬着饼，听见“炼魂术”三个字，肩膀明显抖了一下，手里的饼都掉了一块。秦凝霜赶紧把话题岔开：“先别想这些了，赶紧回去——柳如烟和江澈还在等着，而且柳母年纪大了，要是玄阴教的人找上门，我们不在就麻烦了。”
苏明哲点头，让两个弟子抬着沈清寒的垫子，自己则护在秦凝霜和顾念身边，几人加快脚步往石洼村走。
刚走到松树林边缘，就听见村里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是柳如烟的声音！秦凝霜心里一紧，拔腿就往村里跑，沈清寒在后面喊她“小心”，她也顾不上了——柳如烟和江澈都是她在这界为数不多的朋友，柳母还那么照顾他们，绝不能出事！
苏明哲赶紧跟上，让两个弟子先把沈清寒送到村边的破屋藏好，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弟子跟着秦凝霜往柳如烟家跑。刚拐进柳如烟家所在的巷子，就看见几个穿着玄阴教服饰的人正把柳如烟按在墙上，柳母躺在地上，额头流着血，不知道是死是活。江澈被绑在院子里的槐树上，肩膀上的伤口又裂了，血把布条都染红了，却还在骂：“你们这群杂碎！有本事冲老子来！别欺负女人和老人！”
“哟，还挺硬气。”一个脸上带疤的玄阴教徒笑了笑，手里拿着把匕首，抵在柳如烟的脖子上，“说！沈清寒在哪儿？还有那个叫秦凝霜的女人，她藏哪儿去了？不说实话，我就先划花这小娘子的脸！”
柳如烟咬着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
“嘴硬是吧？”带疤教徒冷笑一声，匕首就要往柳如烟脸上划——就在这时，秦凝霜手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声亮了，火苗虽然不大，却在巷子里格外显眼。
“住手！”秦凝霜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现代人特有的冷静，却又透着股狠劲，“放开她！不然我让你们今天走不出这个巷子！”
带疤教徒回过头，看见秦凝霜手里的打火机，愣了一下——这玩意儿他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法器。但他看秦凝霜就一个人，身后跟着三个青云弟子，也没怕：“你就是秦凝霜？正好，省得我们找了！把沈清寒交出来，再把你手里的‘法器’（指打火机）给我，我就放了这娘俩和那小子！”
秦凝霜没说话，慢慢往旁边挪了挪，给苏明哲使了个眼色——她在现代学过点防身术，对付普通人还行，但对付修真者肯定不行，得靠苏明哲。苏明哲会意，悄悄摸出剑，对身边的弟子点了点头，两个弟子立刻绕到带疤教徒身后，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别跟他废话。”秦凝霜突然说，手里的打火机往地上一扔——她早就往打火机里灌了点白酒（刚才处理伤口剩下的），火苗一落地，立刻烧了起来，虽然火不大，却把带疤教徒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苏明哲趁机拔剑，剑刃泛着青色光晕，直刺带疤教徒的后背——带疤教徒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柳如烟，转身挡剑，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剑刃划了胳膊，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找死！”带疤教徒骂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瓷瓶，就要往苏明哲身上扔——秦凝霜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猛地砸在带疤教徒的手上，瓷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滋滋”响，还冒黑烟。
“是毒！”苏明哲喊了一声，拉着秦凝霜往后退了退。带疤教徒见瓷瓶碎了，更急了，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往秦凝霜扑过来——他看出来了，秦凝霜没修为，是这群人里最弱的，抓了她就能当人质。
秦凝霜心里一慌，却没跑——她知道自己跑不过修真者，反而会拖累苏明哲。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个东西，赶紧摸了出来——是她穿越时带的防狼喷雾（一直没敢用，怕暴露），对着带疤教徒的脸就喷了过去。
带疤教徒从没见过这玩意儿，被喷了一脸，眼睛立刻睁不开了，疼得嗷嗷叫，手里的软剑也掉了。“什么鬼东西！”他捂着眼睛，胡乱挥舞着手，“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苏明哲趁机上前，一剑刺穿了带疤教徒的心脏。带疤教徒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死了。剩下的两个玄阴教徒见首领死了，吓得转身就跑，却被绕到后面的青云弟子拦住，没一会儿就被制服了。
秦凝霜赶紧跑过去扶柳如烟，又蹲下来摸柳母的鼻息——还好，有气，就是额头磕破了，流了不少血。“如烟，你没事吧？”她问，帮柳如烟拍掉身上的灰。
柳如烟摇了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指着被绑在槐树上的江澈：“江澈他……他为了护着我娘，被他们打了，伤口又裂了……”
秦凝霜抬头看江澈，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肩膀上的布条全是血，却还在笑：“凝霜，你回来了……我没让他们欺负如烟和阿姨……”
“傻子。”秦凝霜走过去，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动作轻得很，“都伤成这样了，还逞能——等回去了，我非让你喝三大碗草药汁不可。”
江澈嘿嘿笑了笑，刚要说话，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嘴角就流出了血。秦凝霜心里一紧，赶紧扶着他：“别说话了，先坐下歇着——苏明哲，你有疗伤丹吗？先给江澈吃一颗！”
苏明哲赶紧递过疗伤丹，江澈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咳嗽才停了，脸色却还是不好。秦凝霜摸了摸他的脉搏（她在现代学过点中医把脉，虽然不精，但能摸出大概），脉搏很弱，看来是刚才被打时牵动了内脏，伤得不轻。
“先把江澈和柳母抬进屋。”秦凝霜对苏明哲说，“你让弟子看好那两个被制服的玄阴教徒，我去看看柳母的伤——她额头的伤口得缝起来，不然愈合慢，还容易留疤。”
“缝起来？”苏明哲愣了——修真界疗伤都是靠丹药，哪有“缝伤口”的说法？
“对，缝起来。”秦凝霜点头，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她穿越时带的针线（本来是想缝衣服的），还有一瓶碘伏（她用酒精和草药配的，勉强能当消毒剂用），“丹药虽然能让伤口愈合，但她年纪大了，愈合慢，缝起来能让伤口对齐，好得更快——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行。”
苏明哲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让弟子把江澈扶进屋，又把柳母抱到炕上。秦凝霜跟着进屋，让柳如烟烧点热水，自己则把针线用碘伏消了毒，又用白酒擦了擦柳母的额头，准备缝伤口。
柳如烟烧好热水进来，看见秦凝霜手里拿着针线，吓了一跳：“凝霜，你……你拿针线干什么？阿姨她……”
“帮她缝伤口。”秦凝霜说，语气很平静，“她额头的伤口有点深，不缝起来，就算吃了疗伤丹，也容易留疤，还可能感染——你别怕，我轻一点，不会疼的。”
柳如烟还是有点怕，但看秦凝霜一脸笃定，也没再多问，只是蹲在炕边，握着柳母的手，小声说：“娘，你忍忍，凝霜在帮你治伤……”
秦凝霜深吸一口气，拿起针线，小心翼翼地穿过柳母额头的伤口——她在现代参加过急救培训，学过简单的伤口缝合，虽然是第一次在真人身上缝，却一点都不慌。动作快而准，没一会儿就缝好了，又用干净的布条缠好。
刚缝完，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有弟子的喊叫声：“不好了！那两个玄阴教徒自尽了！”
秦凝霜心里一沉，赶紧往外跑——她本来还想审审那两个教徒，问问左使黑风的下落，还有顾寒川的藏身地，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尽了！
跑到院子里，就看见那两个玄阴教徒躺在地上，嘴角流着黑血，已经没气了——他们嘴里都藏着毒囊，看来是早就做好了被抓就自尽的准备。苏明哲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尸体，皱着眉说：“他们身上没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带了这个。”
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个“阴”字，还有一道划痕——跟之前在密道里见到的玄阴教徒身上的令牌不一样。
“这是左使黑风的人。”沈清寒被弟子扶着走出来，脸色还是苍白，“顾寒川的人令牌上是‘寒’字，左使的人是‘阴’字，而且令牌上的划痕越多，职位越高——这两个人的令牌上各有一道划痕，是小喽啰。”
秦凝霜接过令牌，看了看上面的“阴”字，心里更沉了——左使的人都找到村里来了，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沈清寒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石洼村。顾寒川躲着左使，左使找顾寒川和养魂盒，而他们夹在中间，既要护着沈清寒、江澈和柳如烟母女，还要防着左使和顾寒川，简直是腹背受敌。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儿了。”秦凝霜说，语气很坚定，“左使的人既然能找到这儿，肯定还会再来，而且会带更多人——我们得赶紧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苏明哲点头：“我同意——青云宗肯定不能回，顾寒川在青云宗有眼线，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我知道离这儿五十里有个‘落霞谷’，是青云宗的一处废弃据点，里面有防御阵法，而且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可以先去那儿躲着。”
“落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