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指尖坠下的暗金血珠，像冰原寒梅凝住的晨露，却裹着刺目的疼 —— 那是本源受损才会有的色泽，落在明黄龙袍上，像一粒碎金嵌进暗沉的绸缎，瞬间扎得沈逸眼眶发紧。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指节攥得发白，长刀柄的纹路硌进掌心，却硬生生钉在原地没动。他比谁都清楚，此刻哪怕半分气息扰动，楚曦维系的能量流就会崩断，龙榻上的楚琰便再无生机。
“无妨。” 楚曦的声音比殿角长明灯的光还要哑，却稳得像嵌了冰。她抬手拭去唇角血迹，指腹沾着的暗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眼底的银纹符号却重新转得规整 —— 只是那银辉淡了些，像被风雪蒙了层雾。更多暗银能量顺着她的指尖淌出，像最耐心的织匠，一点点剥离缠在楚琰经脉里的毒素。那毒素竟带着活物般的黏性，每扯动一下，楚曦的眉峰就微蹙一分，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青砖上晕开细小的湿痕。
殿外的撞门声已经成了闷雷，宁国公的嘶吼裹着铜器碰撞声钻进来：“他们撑不住了！撞开殿门！擒杀楚曦者，官升三级，赏万金！” 那声音里的狂喜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耳膜发疼。
阿七和暗卫们背抵着殿门，组成了道淌血的防线。有人肩头中矛，竟用身体卡住矛杆，另一只手的短刃仍往禁军喉咙里送；有人腿骨被劈伤，单膝跪地还在格挡，甲胄早被血浸透，泛着暗沉的红。门板在巨力撞击下发出 “吱呀” 的哀鸣，门栓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木屑簌簌落在他们的肩头，却没人退后半步 —— 楚曦方才那缕银芒滋养的不仅是体魄，更是 “死战不退” 的信念。
沈逸深吸一口气，殿内凝滞的空气裹着药味灌进肺里，他快步贴到门缝边，余光扫过外面黑压压的禁军，对阿七低喝时声音裹着沙场的铁血：“变阵！锥形防撞击！弓箭手压两侧，射持槌的！” 指令落时，他周身的杀气骤然绷起，像蓄势待发的弓，连靠近门缝的禁军都下意识顿了顿 ——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冷，比楚曦的威压更显噬人。
暗卫们依令调整，防守的缝隙瞬间收紧。沈逸立在门后，长刀虽未出鞘，刀鞘却泛着冷光，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硬生生逼退了几次险些冲进来的禁军。
时间在厮杀与救治的拉锯里变得粘稠，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走。
终于，楚琰猛地咳嗽起来，一口漆黑的淤血 “噗” 地喷在锦被上 —— 那淤血竟还冒着丝丝黑气，落在明黄绸缎上像泼开的墨团，触到青砖时 “滋啦” 一声，蚀出细小的坑洼。随着这口血吐出，他脸上的青黑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虽仍苍白如纸，胸口的起伏却从 “游丝” 变成了 “浅浪”，连呼吸都稳了些。
一直绷着的皇后看到这幕，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若不是被阿七的手下架着，早摔在地上了。她眼底的狠厉碎成了绝望，嘴唇哆嗦着，连 “谋逆” 的狠话都喊不出来。
楚曦缓缓收回手，指尖的银芒像燃尽的烛火般暗下去。她后退半步时身形晃了晃，不得不抬手扶住龙榻的雕花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她不仅耗了能量，更抽了丝本源 —— 那是能让她自身根基受损的代价，此刻周身的疏离威压淡了许多，露出的疲惫像潮水般裹着她，连眼底的银纹都慢了半拍。
“毒性暂缓，生机已续…… 但本源伤了，得静养。”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浮，看向沈逸时，眼底终于有了丝常人的温度，“外面……”
话没说完，“轰隆” 一声巨响炸在殿门处！门栓彻底断成两截，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一道半尺宽的缝，数名禁军举着刀往里挤，刀尖上的血珠甩在门槛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保护郡主和陛下！” 沈逸的暴喝像惊雷，长刀终于出鞘！雪亮的刀光像匹练般卷向门缝，冲在最前的两名禁军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就被劈得倒飞出去，血溅在殿门上，像泼开的红墨。
“杀！” 阿七的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炭，带着残余的暗卫扑上去，用身体堵住缺口。狭窄的殿门口成了血肉磨盘，短刃刺入肉体的闷响、骨骼断裂的脆响、禁军的哀嚎混在一起，连长明灯的光都晃得发颤。
可禁军像潮水般涌来，暗卫们的伤口越来越多，防线眼看就要被撕开。沈逸正准备冲上去替下受伤的暗卫，做最后一搏时 ——
宫墙外突然滚来阵脚步声，不是禁军的杂乱，是整齐得能震碎地砖的重响！甲胄碰撞声混着旌旗猎猎，像千万匹战马踏过冻土，竟压过了紫宸殿的喊杀声。紧接着，海啸般的呐喊撞进来：
“奉旨平叛！勤王保驾！”
“沈家军在此！逆贼速降！”
“缴械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那声音里的铁血气像寒风般灌进殿内，围攻的禁军瞬间僵了 —— 沈家军！那是沈逸带出来的边军精锐，不是该在边境守着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正在指挥撞门的宁国公猛地回头，朝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血迹，眼底的狂喜瞬间碎成惊骇。他身边的亲信侍卫们手里的刀都晃了晃，攻势骤然滞住，有人甚至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 谁都知道，沈家军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跟养尊处优的禁军根本不是一个层级。
局势像被翻了面的棋盘，瞬间逆转！
承天门外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黑压压的军队顺着宫道涌来，当先一面 “沈” 字大旗在火把光下猎猎作响，旗角扫过地面时带起的风，都裹着沙场的冷意。为首的副将们甲胄上还沾着尘土，显然是星夜兼程赶来 —— 没人知道，沈逸在北境时，就通过阿七留下的隐秘渠道，让麾下最精锐的一部化整为零，潜回京城周边待命。方才郡王府那半个时辰的休整，不仅是暗卫恢复，更是沈逸用特殊暗号发了 “合围” 的指令。
里应外合的压力下，围攻紫宸殿的禁军瞬间成了惊弓之鸟。有人看到沈家军的刀光，当场丢了兵器跪地；有人想往后逃，却被身后的边军堵了个正着，短刃架在脖子上时，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宁国公看着溃散的阵型，脸色从煞白变成了青黑，眼底的惊骇烧起疯魔的火。他知道自己没退路了 —— 一旦被擒，不仅是抄家灭族，连祖坟都会被刨开。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殿内扶着栏杆喘息的楚曦，又扫过龙榻上气息渐稳的楚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楚曦！都是你毁我大事！本国公便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他带着最后几名死士，像疯狗般往殿内冲 —— 他算得清楚，只要楚曦和楚琰死了，沈家军就是 “弑君逆党”，局面或许还有转机。
沈逸的刀已经出鞘，正要迎上去，却见楚曦强撑着直起身。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指尖却泛起淡银的光，在空中划了道玄奥的弧线 —— 那是她此刻能调动的最后一点规则之力，虽弱，却足够制敌。
宁国公和死士们突然像陷进了冻住的糖浆，每挥刀一步都滞涩无比，肌肉里的力气顺着凝滞的空气往外漏。有人想举刀劈向楚曦，手腕却像被无形的绳捆着，连刀刃都抬不起来。他们眼里的疯狂变成了惊恐，看着楚曦的眼神，像在看一尊哪怕虚弱也能掌控生死的神。
“锵！”
沈逸的刀光适时而至，像秋风扫落叶般利落。寒芒闪过，死士们的咽喉处绽开血花，像破败的花萼般颓然倒地。最后，沈逸的刀尖稳稳停在宁国公的眉心前 —— 那刀尖还沾着血珠，冷得像冰，距离宁国公的皮肤只有半寸，连他粗重的呼吸都能吹动刀身的寒芒。
殿外的厮杀声很快平息下来。沈家军控制了紫宸殿周边，负隅顽抗的禁军被就地格杀，投降的被捆成了串。阿七带着满身是伤的暗卫清理战场，有人靠在廊柱上喘息，有人还在给同伴包扎伤口，血腥味混着药味，渐渐压过了之前的紧张。
局势似乎终于明朗了。
沈逸的刀尖仍抵着宁国公，眼神冷得能冻住血；皇后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连哭都发不出声；楚曦扶着栏杆，终于能缓口气，疲惫像潮水般裹着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刹那 ——
“嗬…… 嗬……”
一阵像破风箱被扯动的低笑声，突兀地在殿内响起。那声音不是从人口中发出来的，更像从地底钻上来，带着潮湿的腐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直接撞进每个人的脑海里。
楚曦猛地抬头，眼底的疲惫瞬间被冰刃般的锐利取代，银纹符号转得飞快，目光直射向冷宫废井的方向！她清晰地感知到，就在刚才她心神最松、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宁国公身上时，那口废井的封印 —— 裂开了道微不可察的缝！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却也更隐晦的渊墟气息，像毒蛇般顺着那道缝爬出来，缠在殿宇的梁柱上，甚至…… 隐隐锁定了龙榻上的楚琰！那气息冷得像千万年的寒冰，顺着地砖往楚曦的脚边爬，让她刚缓过来的身体，瞬间又绷成了满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