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下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像是地底有人在敲鼓，一下一下，震得人心慌。林野停下脚步，把背上的苏浅轻轻往岩壁边靠了靠，又顺手扯出一根登山绳，绕在两人腰上，打了个死结。
“再往前走一步，咱俩就得进冷冻柜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却掩不住紧绷的神经。
他从酸辣粉盒子里摸出那张烧得只剩半截的符纸——这玩意儿本来是压箱底的保命符，现在也只能提前用了。
咬破手指，他在符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开”字，然后往自己眉心一拍。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
原本厚厚的雪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蓝白交错的纹路，像血管一样在地下蔓延，最后汇聚成一朵巨大的莲花形状。花心就在前方二十米处，被几块巨石围着，隐约能看到一株通体泛蓝的植物静静立在冰缝中，花瓣紧闭，却散发着微弱的光。
“千年雪莲？”林野眯起眼，“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他没动。
母亲留下的笔记里有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莲引阵，以阴体为饵，持玉者入局即困。”
他低头看了眼苏浅。她眉心那道血纹一闪一闪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前拉。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粒，落在衣领上，像撒了一层盐。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自动导航系统。”林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冷得不像活人。
他掏出玉佩看了一眼。表面的水波纹飞快旋转，一半指向雪莲，另一半直直对准苏浅的胸口。
这不是指路，这是相亲现场互换生辰八字的节奏啊。
“行吧。”他冷笑一声，干脆把符纸撕了，“我不信邪，但我得装信。”
他解下登山绳，一头绑在身后凸起的岩石上，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万一待会真被吸进去，至少还能拽回来。
刚往前走了两步，地面猛地一震。脚边一朵蓝色花苞“啪”地炸开，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闻着像超市打折的薄荷牙膏。
紧接着，脑子里嗡了一声。
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回家吧……你本就是我们的人……”
林野一个激灵，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谁家过年写春联用洗脑包？”他啐了一口，从口袋抓了把符灰塞进鼻孔，“我通宵打游戏都没被劝退过，你这破音效还想让我投降？”
那声音消失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慢。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就越冷，连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苏浅的身体开始发抖，指甲泛出淡淡的青紫色。
走到离雪莲十米远时，他停了下来。
地上那些符文脉络亮了起来，一圈圈泛着白光，像夜市摊上那种廉价LEd灯带。中央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圆形平台，四周插着六根石柱，顶端刻着莲花图案。
这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为布置的阵法，而且早就等着他们上门了。
林野蹲下身，用冰镐撬开表层的雪。底下露出一块石板，上面刻着几个小字：“白莲归位，万劫同登”。
“白莲花家族？”他念了一遍，差点笑出声，“名字起得跟小区业主群似的，还‘万劫同登’？你们是要组团跳楼吗？”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荡起一阵涟漪。
一道白衣身影缓缓浮现，面容清丽，眼神慈悲，披着柔光，站姿标准得像宣传片里的形象大使。
“林野。”女人开口，声音温和得能泡枸杞，“你终于回来了。”
“哟，还认识我？”林野拍拍裤子站起来，“你们家监控挺灵啊。”
“你是我们遗失在外的血脉后裔，这块玉佩本就是白莲圣物。”女子微笑，“只要你归还玉佩，便可重归宗门，享无上道统。”
林野挠了挠头：“所以呢？我就这么走过去，说‘阿姨我来领祖产’？然后你们给我发族谱和年终福利？”
“自然不会亏待你。”女人依旧笑着，“只是……那位姑娘体寒脉异，天生非人之质，唯有献祭于莲心，才能激活玉佩真正的力量。这也是成全她的方式。”
林野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笑了：“所以你们设这局，拿她当药引，还要我感恩戴德？”
“牺牲一人，造福苍生，何错之有？”女子语气平静，“修真之路，本就无情。”
“哦。”林野点点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女人眼神微闪，却没有阻止。
他一直走到距离祭坛五米才停下，手伸进外套口袋，像是要掏玉佩。
“你说她是非人？”他低着头，声音轻了些，“可她会疼，会发烧，会因为我没关窗骂我两句。她昨天还说想吃泡面——你要不要听听，一个‘非人’为啥这么馋一碗速食？”
女人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林野抬起头，嘴角还挂着笑：“你们搞这么大阵仗，不就是想让我亲手把她送上台？行啊，我配合。”
他说着，慢慢掏出玉佩。
就在玉佩离开口袋的瞬间，整座雪山猛地一震！
六道白光从石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整个峡谷笼罩其中。玉佩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悬在祭坛上方旋转，洒下一道道波纹般的光晕。
苏浅的身体缓缓升起，像是被无形的手托着，朝那朵闭合的雪莲移去。她全身迅速结冰，睫毛上挂满霜晶，眉心的血纹剧烈跳动，仿佛要裂开。
林野冲上去想拉她，却被一层透明屏障挡住，整个人狠狠弹了回来，右肩旧伤崩裂，鲜血顺着袖口往下滴。
“最后一招了。”他抹了把脸，从酸辣粉盒底倒出所有剩下的符纸——全是些残角碎边，加起来还没巴掌大。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纸上，迅速在地上画了个反向的“寻龙诀”。这是他以前在网吧通宵翻古籍时瞎记下来的，能不能用不知道，但总比站着等死强。
符纸燃起灰蓝色的火苗，阵法光芒微微一顿。
就在这刹那，他把最后一张替身符拍在自己影子上。
影子突然动了，自己站起来，朝着祭坛走去。
阵法似乎出现了识别混乱，玉佩的旋转慢了一拍。
林野趁机扑到苏浅下方，伸手想去够她。
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脚踝，耳边就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能逃出幻境？你早就在里面了。”
眼前景色骤然扭曲。
雪山消失，风雪停歇。他站在一间老旧的出租屋里，桌上摆着一碗泡面，热气腾腾。门边挂着他的连帽卫衣，墙上贴着几张过期的电影票。
苏浅坐在床沿，穿着常服，脸色正常，正低头玩手机。
“你发什么呆？”她抬头看他，“面凉了。”
林野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可他的手，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