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的石门被撞开时，林墨曦正用匕首在沙盘边缘刻字。刀锋划过木质沙盘，木屑混着之前沾染的血渍簌簌落下，“哭泣山谷”四个字被她刻得极深，边缘的木刺像极了山谷两侧狰狞的崖壁。
“首领！不能撤！”冲进来的是负责防御工事的老周，他的工装裤上还沾着水泥灰，手里攥着半截没拧完的铁丝，嗓门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基地是咱们一砖一瓦砌的！城墙里掺了灵能钢，炮楼能架重机枪，凭啥给黑石军团那帮杂碎留着？”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骨干，有负责水培农场的老李，有管武器维修的小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急红的血气。老李怀里还抱着一盆刚抽芽的变异生菜，菜叶上的露珠都没干——那是基地里第一盆成功结果的蔬菜，昨天刚分给孩子们尝过鲜。
“凭啥？”石岳刚从外面布置陷阱回来，铠甲上的冰碴子还没化，闻言猛地把大刀往地上一杵，震得地面都颤了颤，“凭黑石军团有灵能炮！凭顾临渊的‘神谕’部队能吸时间之力！凭咱们守不住！”
“守不住也不能逃！”老周红着眼眶，把铁丝往地上一摔，“我儿子的坟就在后山，我走了，谁给他烧纸？”
这话像一颗石子砸进滚油里，人群瞬间炸了。有人骂黑石军团缺德，有人怨世道不公，还有人低声啜泣——谁的家里没有点念想？水培农场的玻璃房，是用末世前学校的窗户改的，里面种着的土豆，是老张他媳妇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一把种子；武器库的铁架，是小马他爹用自己的车床焊的，老爷子最后死在了保护车床的战斗里。
林墨曦停下刻字的手，匕首尖还悬在“哭泣山谷”的“哭”字上。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沙盘上那片代表主基地的区域，那里插着的小木牌，每一块都记着名字，记着故事，记着无数个“不能走”的理由。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她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盆变异生菜，菜叶上的露珠沾在她的指腹，凉得像泪，“我也舍不得。指挥室的石墙，是咱们第一次打退兽潮时，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垒的；食堂的灶台，是苏医生他娘亲手砌的，老太太说，有灶台就有家。”
她转身，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从老周通红的眼睛，到老李怀里的生菜，再到小马攥得发白的拳头。掌心的时间之力悄然涌动，淡金色的光晕笼罩住那盆生菜，原本刚抽芽的菜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很快就冒出了小小的花苞——那是时间回溯，她把这盆菜变回了最茂盛的模样。
“但舍不得，换不来命。”她抬手，光晕散去，花苞又缩回了嫩芽，“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黑石军团来了，不仅要拆了咱们的家，还要杀了咱们的人，挖了咱们亲人的坟。到时候，别说念想，连骨头都剩不下。”
人群安静下来，只有老周还在哽咽，却不再说话。林墨曦走到沙盘前，指尖重重戳在“哭泣山谷”的位置：“这里不是逃，是杀局。山谷两侧的崖壁，比咱们的城墙厚十倍，岩壁里的吸音石，能让灵能炮变成哑巴。黑石军团的装甲车进不去，‘神谕’部队的信标也失效。咱们在那里设伏，等他们钻进来，就炸掉谷口，把他们困在里面——用他们的血，给咱们的亲人报仇！”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底的寒光里燃起了火。石岳第一个单膝跪地，大刀拄地：“首领去哪，我石岳就去哪！不把黑石军团的狗头砍下来，我不姓石！”
陈芸推了推眼镜，把手里的情报纸叠好，轻轻放在沙盘上：“暗影小组已经确认，哭泣山谷的溶洞里有地下水源，足够咱们用半年。我已经联系了外围的侦察小队，让他们提前去清理变异兽。”
苏医生也走过来，把听诊器别在白大褂上：“医疗站的药品和器械，我已经让陆晨光带着重伤员先转移了。他的生命引导能稳住伤员，咱们只要撑到山谷，就能重建医疗站。”
人群里的骚动渐渐平息。老周抹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铁丝：“行，我听首领的。但陷阱得我来布，我知道哪里的炸药最管用，定要让黑石军团的杂碎尝尝滋味！”
老李把怀里的生菜递给小马：“这盆菜你带上，到了山谷，咱们再种。只要人在，菜就能活，家就能重建。”
小马接过生菜，用力点头：“放心，我肯定护好它！到了山谷，我再焊个更好的架子，让它结满果子！”
林墨曦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口那道因陆晨光而裂开的缝隙，似乎被这股暖流填实了一些。她知道，这些人不是因为她的力量才跟着她，是因为他们相信，只要在一起，就有希望，就有家。
“好！”她抬手，将沙盘上代表主基地的小木牌一个个拔下来，每拔一个，就念一个名字，“水培农场，老张媳妇的土豆，带走；武器库，小马他爹的车床，带走；食堂的灶台，苏医生他娘的手艺，带走。咱们带不走的，就留给黑石军团——给他们留一份大礼！”
石岳猛地站起来，大刀一挥：“我这就去加固陷阱！主基地的能量核心，我亲自来炸！保证让黑石军团的杂碎来了就别想走！”
“陈芸，你去清点最后的物资，确保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干粮和水。”林墨曦继续部署，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老周，你带人手去后山，把咱们亲人的坟迁走，能带走的骨灰，都带走。剩下的，咱们回来再给他们立碑。”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指挥室里的嘈杂变成了有序的忙碌。老周带着人往后山去了，老李抱着生菜去了物资车，小马扛着工具去检查车辆。石岳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林墨曦：“首领，陆晨光那小子……”
“我知道。”林墨曦打断他，指尖的匕首再次落在沙盘上，这一次，她把“哭泣山谷”的“哭”字划掉，重新刻了一个“杀”字，“他身上有顾临渊的‘礼物’，他有秘密。但现在，他在保护伤员，他是咱们的人。等解决了黑石军团，我再找他要答案。”
石岳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大步离去。指挥室里只剩下林墨曦和陈芸，陈芸正在整理情报纸，突然“咦”了一声，拿起一张刚破译的电文：“首领，暗影小组传来消息，黑石军团的先遣队已经到了基地外围，他们……他们在烧后山的坟！”
林墨曦的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窗外。远处的后山方向，已经升起了黑烟，滚滚的黑色烟柱直冲天际，像是一根黑色的柱子，捅破了末世的天空。那是他们亲人的坟，是他们唯一的念想，黑石军团竟然……
她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时间之力剧烈涌动，淡金色的光晕里掺杂了一丝猩红。顾临渊的声音再次通过灵能信标传来，带着冰冷的笑意：“墨曦，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守护的东西。只要你归顺我，我可以让他们停下来。”
“归顺你？”林墨曦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走到沙盘前，指尖重重戳在“哭泣山谷”的“杀”字上，仿佛要把整个沙盘戳穿，“顾临渊，你错了。你烧了我们的坟，却烧不掉我们的念想。你逼我们走，却逼出了我们的血性。”
她转身，看向陈芸，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只剩下决绝的杀意：“通知所有人，加快速度！陷阱不用留活口，能量核心炸得彻底一点！等咱们到了哭泣山谷，就等着黑石军团来送死——这里，不是咱们的逃路，是他们的坟墓！”
陈芸用力点头，转身快步离去。指挥室里只剩下林墨曦一个人，她看着窗外那柱黑烟，掌心的时间之力越来越强，淡金色的光晕笼罩了整个沙盘。远处，灵能信标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黑石军团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顾临渊的局还在收紧，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复仇的孤狼——她身后有一群人，一群愿意跟着她赴死的人，一群能把绝地变成杀局的人。
突然，她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熟悉的生机之力从远方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那是陆晨光的气息。他正在医疗站里稳定重伤员的生机，可他的气息里，竟然掺杂了一丝灵能信标的波动，而且……越来越强。
林墨曦的脸色瞬间变了。顾临渊说的“礼物”，难道不是陆晨光身上的灵能印记，而是……他能控制灵能信标？
后山的黑烟还在滚滚升起，灵能信标的嗡鸣已经近在耳边，陆晨光的生机之力与灵能波动越来越近地纠缠在一起。林墨曦站在指挥室里，看着沙盘上的“哭泣山谷”，突然意识到，她的杀局，或许从一开始，就走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