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的目光不经意间从她的脸向下扫过，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边界绊住，突然停在了某个位置。他微微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等等……我现在才发现，”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写满了恍然大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你……没穿衣服？怎么不能自带？”
羽洛兮静静地站在那里，蓝发垂落，纤毫毕露的身体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对于羽绒的发现，她没有丝毫人类该有的羞涩或遮掩动作，只是平稳地、几乎无缝地接话：
“是的。我作为机器人，外部覆层材料已提供必要防护与基础拟真形态。无需额外装备‘衣服’。”
她的语调依旧清晰无波，像是在播报设备说明书条目。
羽绒眉头拧得更紧了，似乎有点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噎到。
“那就是说……你就打算这么光着出去？让外面那些人……白嫖啊？”
他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试图用一个贴近人类想法的词来冲击她的逻辑模块。
羽洛兮那双冷灰色的美瞳平稳地注视着他，头极轻微地、程序化地侧了一下，仿佛在处理“白嫖”这个非标准词。
“‘白嫖’，” 她用那种精确校准过的声音逐字确认：“定义：个体未经等价交换获取他人或物品的价值，造成权益方损失。检索判定…”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调用数据库，然后流畅地分析：“我的存在价值由最高权限人定义并提供功能性输出。视觉图像本身不构成‘价值’交易标的。因此，我的形体可见性不属于‘被白拿’范畴。未检测到权益损失逻辑链成立。”
羽绒被这一长串逻辑自洽的分析堵得哑口无言。他扶了扶额头，感觉太阳穴有点突突跳。
“？你……你在这里站着，你在这里站着！”
他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强调，手指用力点着她身前的地板，“就现在！站着！别动！也…也别跟着我！等我一下！”
羽绒环顾了一圈自己整洁的卧室，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不算大、但放置得还算有序的衣物收纳盒上。
他走过去，蹲下身，带着点认命的意味打开了盒子。里面整齐叠放着的，正是几套配色粉嫩、缀有花边或装饰的女装——白露和素裳她们送的“纪念品”。
他随手拎起一件粉色带蕾丝边的衬衫和一条设计繁复的短裙，转身朝着站在房间中央、依旧毫无自觉保持裸体的羽洛兮走去。
“唉……” 羽绒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没什么尴尬，倒更多像是面对一个需要解决的麻烦。
“我还寻思着，这些玩意儿，何年何月我才用得上，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就将衣服往羽洛兮身上比划了一下。
效果瞬间变得滑稽且无奈。那件衬衫套在羽洛兮纤小的身板上，肩线直接垮到了她的上臂处，长度更是夸张地几乎盖到了她的大腿。
那条给身高将近一米七的自己定做的裙子腰线则完全对不上羽洛兮的腰围，松垮得直往下掉。更要命的是，这些衣服原本为了突出效果，设计上就偏向紧身，想硬塞给明显小了不止一圈的羽洛兮根本不可能。
羽绒看着手里这件小了又紧绷的粉色布料，和羽洛兮那毫无波澜、仿佛置身事外的灰瞳形成了鲜明对比，眉头彻底锁死。
羽绒退后一步，双手叉腰，目光扫过羽洛兮和自己手里的衣服，又下意识瞥了一眼衣柜方向。
他脸上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困扰表情。除了这些女装，他衣柜里全是自己的男装，羽洛兮更不可能穿得下。
“啧……这下真难办了。” 他用力抓了抓后脑勺，似乎只有一个解决方案浮出水面。“看起来……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羽绒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找到那个龙角的头像。他的大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那么一两秒，脸上显露出一种混合了不情愿和不得不做的复杂表情，最终还是点了下去，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嘟…嘟…几声盲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喂~小羽呀？怎么啦？” 白露那特有的，带着点元气和小狡黠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羽绒咽了口唾沫，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正安静“站立”、完全不理解状况的羽洛兮，斟酌着开口：
“那个……白露大人……” 他有点底气不足，声音都低了八度，“能像上次那样……麻烦您帮我……呃……买点衣服吗？”
电话那头的白露明显一愣，语气立刻充满玩味：
“咦？小羽？” 她拖长了音调，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讶和促狭，“哈？买衣服？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之前我们给你挑的时候，你不是抗拒得要死要活，躲在衣柜里都不肯试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羽绒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仿佛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白露那“逮到了”的眼神。
“额……” 他一时语塞，脸皮有点发烫，下意识地用手搓了搓鼻子，“主要是……情况比较复杂，有点特殊……现在不太方便说，呃……等你来的时候我再跟你详细讲吧，拜托了……”
白露那边却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似乎已经嗅到了有趣的味道：
“哦——？这样啊……” 她声音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好啊好啊！没问题！正好素裳也在旁边，我立刻叫她一起过来！人多力量大嘛，保证给你挑到满意的！”
羽绒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不是？！等一下！不用叫素裳她们吧？！你们难道都没事情的吗？！就……就你一个人过来不行吗？！”
一想到素裳那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也参与进来，羽绒就感觉头皮发麻。
然而——
“哎呀就这么说定了！小羽等着，我们马上到~嘟…嘟…嘟…” 白露根本没给他再挣扎的机会，欢快地定下结果，直接挂断了电话。
羽绒举着手机僵在当场，耳边只剩下一阵忙音。
他缓缓放下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界面映出他有些茫然和发懵的脸。一股熟悉的、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凉水一样瞬间从脚底蔓延到了头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完蛋……我怎么感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他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房间中央那个一丝不挂、依然保持待机姿态的“麻烦源头”羽洛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根本不知道今天我为你付出了什么……”
羽洛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