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每个幸存者的天灵盖上。
刚刚升起的劫后余生之感，瞬间被冻成了冰渣。
开始？
这他娘的才只是开始？
那真正的考核，会是何等的炼狱？
整个校场，死寂一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鬼卒营，不是让你们来冲锋陷阵的。”
石秀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梁山有撼山营，有擎天营，他们是山寨的拳头，是盾牌。”
“而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们的皮肤。
“你们是插进敌人心脏的匕首，是割开敌人喉咙的尖刺！”
“你们的任务，是潜入，是刺探，是破坏，是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你们要学会在黑暗中呼吸，在泥沼里潜行，在绝境中求生。”
“你们的训练，不会有任何规矩可言。你们的敌人，就是我，就是所有教头，就是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
“在这里，只有两种结果。”
石秀伸出两根手指。
“要么，通过考核，成为真正的鬼卒。”
“要么，死。”
死。
这个字，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石秀走到台下，用脚在地上划出一条清晰的直线。
“想退出的，现在就站出来，跨过这条线。”
“我保证，你们依然是梁山的好汉，可以去撼山营，可以去擎天营，没人会看不起你们。”
“但是，一旦留下来……”
石秀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再想退出，就只有死路一条！”
校场上，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条线。
那条线，仿佛隔开了生与死，隔开了安逸与地狱。
跨过去，就能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吃饱穿暖，操练杀敌。
留下来，就要面对未知的、随时可能丧命的恐怖训练。
黄大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条线，脑子里却回想着自己昨天的答案。
牺牲一个，保全大队。
他当时说出那个答案，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而现在，他明白了。
鬼卒营，要的就是这种人。
为了完成任务，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也包括兄弟。
这很残酷。
但他，别无选择。
他要活下去，要活出个人样，就必须走这条最险的路。
他身旁的张虎，身体在微微发抖。
昨天的经历，让他对死亡有了最真切的恐惧。他好几次想抬腿，可目光一触及黄大海那如同山岩般纹丝不动的背影，那抬起的脚，就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欠黄大海一条命。
他不能当一个孬种！
“妈的！”
张虎低声咒骂了一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也将双脚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那个叫李三的文弱书生，则从始至终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一炷香后，没有一个人跨过那条线。
这五百余人，目光中虽然还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石秀点了点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很好。”
“我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将进行最终考核。活下来，并且通过考核的人，才是我石秀的兵，才是梁山泊的鬼卒！”
“现在，解散！”
“回去好好睡一觉，吃顿饱饭。”
石秀转身走上高台，留下最后一句话，飘荡在校场上空。
“因为，这会是你们最后一个安稳觉。”
……
梁山，聚义厅。
与校场上的肃杀不同，这里正涌动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扩张热潮。
王伦高坐寨主之位，下方，吴用、公孙胜、林冲、杨志、晁盖等一众核心头领，悉数在列。
“哥哥，”负责后勤的杜迁率先起身汇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如今山寨军民总数，已近三万之众。每日人吃马嚼，粮草消耗巨大。虽有朱富兄弟在济州府的‘仙人醉’日进斗金，但终究是无根之萍，长此以往，恐怕难以为继。”
负责营造的孟康也跟着说道：“南面的卫城，在李恒大师的规划下，雏形已现。上万百姓在工地上修建自己的家园，士气高昂。但各种石料、木材的需求，也已到了极限，周边的山林都快被我们砍秃了。”
一个个问题被摆上台面。
梁山泊，就像一个飞速成长的巨人，原先的衣服，已经彻底穿不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王伦身上。
王伦神色平静，缓缓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之上，梁山泊的地形纤毫毕现，而在梁山泊的周围，则星罗棋布地标记着一个个城镇的名字。
“弟兄们，我们不能再等了。”
王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偏安一隅，坐吃山空，终究是死路一条。”
“梁山要活下去，要让三万弟兄和家眷都活得更好，就必须主动出击，把我们的家园，变得更大！”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划过，最后，重重地落在一个名字上。
“郓城！”
“哥哥英明！”
军师吴用眼中精光一闪，第一个站出来响应。
“拿下郓城，向西可威慑济州府，向东可与东平府分庭抗礼。我梁山便能彻底扼守住这片水陆要冲，真正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没错！”杨志也沉声说道，“守是守不住天下的，唯有打出去，才有活路！”
众人的热血，瞬间被点燃。
王伦抬起手，压下众人的议论。
“我给石秀三个月，让他给我练出一支能钻进敌人心窝的奇兵。”
“现在，我也给你们三个月！”
他的目光扫过林冲、杨志、晁盖等人。
“三个月，整备全军！将所有新兵都给我练成敢战之士！”
“三个月后，秋高气爽，马壮兵肥，我们尽起梁山大军，兵发郓城！”
“以此为开端，将巨野、寿张等周边县镇，一一纳入我梁山治下！”
王伦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聚义厅内滚滚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