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姜镶的观望
张慎言被“客气”地请进了大同城最好的馆驿，门口站上了双岗，美其名曰“保护天使安全”，实际上就是软禁。姜镶这边，送走了张使者，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像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愁云惨淡的德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朱慈烺那封亲笔信，还有桌上摊着的山西地图，唉声叹气，活像个丢了钱袋子的土财主。
“归顺？说的轻巧！”姜镶挠着头皮，自言自语，“朱家这小皇帝，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既往不咎，仍镇大同……可我这前科累累，先是降了李闯，又投了清廷，这名声早就臭大街了！现在投降，他能真信我？别是缓兵之计，等老子交了兵权，进了北京城，再来个秋后算账，那可就全完了！”
可要不降呢？他抬头看了看地图，井陉关外，李定国的前锋大营旗号看得他眼晕。那可是连八旗精锐都揍趴下的主儿！自己手底下这几万兵，守守城、欺负欺负土匪还行，真跟昭武新军硬碰硬？他姜镶还没活够呢！
“唉！西边那个老狐狸！”姜镶又想起了吴三桂。前阵子，吴三桂确实派人送来过密信，话里话外是让他顶住，说什么“同气连枝”、“共御南师”，还暗示以后可以“共富贵”。可屁的实际支援都没有！粮草？没有！援兵？更别提！纯属空口白牙画大饼！这吴三桂，分明是想拿他当挡箭牌，消耗明军实力，自己好躲在后面看热闹！
“妈的！两头不靠，里外不是人！”姜镶烦躁地站起来踱步。降了，怕被清算；不降，立马就要挨揍；指望吴三桂？那比指望公鸡下蛋还不靠谱！
纠结了半天，姜镶决定使出官场老油条的终极绝技——拖字诀！
他先是把张慎言晾在馆驿里，好吃好喝供着，但绝口不提招降的事儿，每天只是派师爷或者手下将领去“嘘寒问暖”，扯些“天气不错”、“风土人情”之类的闲篇。张慎言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姜镶这是在观望风色，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周旋。
另一方面，姜镶开始大规模调动兵马，做出了一副要誓死抵抗的姿态。他把精锐部队调往靠近直隶的边境关隘，尤其是井陉关一线，增派兵力，加固工事，还时不时搞个夜间演习，火光冲天，喊杀震地，生怕关外的明军看不见。那意思很明显：老子有准备！别逼我！逼急了真跟你拼了！
同时，他再次派出心腹，携带重礼，秘密前往陕西去见吴三桂。这次话说得更直白：大哥！拉兄弟一把！要么赶紧发兵支援，要么……你就给句准话，要是顶不住，兄弟我可就……可就另寻出路了！你看着办！
井陉关前，气氛那叫一个微妙。
关墙上，山西镇的兵丁们刀出鞘，箭上弦，瞪大眼睛盯着下面。关外，明军军营连绵，旌旗招展，士兵们按时操练，号子喊得震天响，那几十门让人心里发毛的大炮，每天都拉出来擦得锃亮，炮口有意无意地对着关墙。
两边就这么隔着关墙大眼瞪小眼。明军不进攻，也不后撤。山西兵也不敢挑衅，连放箭都不敢，生怕哪个手欠的惹毛了对方，那炮弹可就砸过来了。基层的士兵和军官私下里都嘀咕：
“头儿，这天天对着，算怎么回事啊？打又不打，退又不退，瘆得慌！”
“谁知道呢？听说大帅在跟南边谈判呢……”
“谈判？我看是悬！没见南边那炮口？谈判还用摆这阵势？”
“唉，但愿别打起来，老子还想留着命回家娶媳妇呢……”
这种对峙，最是消磨士气。明军还好，后勤充足，知道自己是优势方，底气足。可关上的山西兵就难受了，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炮弹就飞过来了，军心渐渐浮动。
消息自然传到了北京。武英殿里，朱慈烺听着李定国从前线送来的军报，眉头微皱：“这个姜镶，果然是个滑头！想脚踩两只船，观望风色？”
王刚按捺不住，出列嚷道：“陛下！姜镶这老小子不给咱面子！跟他废什么话！让臣带兵打过去！拿下井陉关，看他降不降！”
苏澜雪微微摇头：“王将军稍安勿躁。姜镶犹豫，正在情理之中。其顾虑者，无非是陛下能否真心容他，以及吴三桂的态度。此时若强攻，反而会逼他狗急跳墙，倒向吴三桂，即便能胜，我军伤亡必大，亦不利于后续收服三晋人心。”
李定国（通过军报建议）也持相同看法，认为应继续施加军事压力，同时耐心等待，并设法离间姜镶与吴三桂。
朱慈烺沉吟片刻，冷笑道：“他既然要等吴三桂的态度，那朕就让他等个明白！传旨给李定国，前线保持压力，但暂不进攻。再让职方司想想办法，给朕把‘平西王’的态度，‘透’一点给姜大总兵知道！”
几天后，姜镶派往陕西的心腹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让姜镶心里凉了半截。吴三桂倒是见了他，客客气气，酒宴招待，但一提到实质性的援兵，就开始哭穷，说什么“关中初定，粮草匮乏”，“士卒疲敝，需时日休整”，总之就是一个字——拖！至于姜镶“另寻出路”的暗示，吴三桂更是装聋作哑，只说什么“相信姜兄忠勇，必能击退南师”之类的屁话。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开始在大同军中流传开来。有的说，吴三桂已经秘密和明朝使者接触了，准备拿山西当投名状；有的说，吴三桂恨姜镶当年投降李自成时没拉他一把，现在正好借刀杀人……真真假假，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些消息，自然是明朝枢密院职方司的“杰作”。
姜镶听到这些风声，又结合吴三桂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对吴三桂那点本就脆弱的“同盟之谊”，彻底烟消云散。他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吴三桂这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而馆驿里的张慎言，也没闲着。 他利用姜镶部下将领前来“探望”的机会，有意无意地透露北京朝廷对归顺将领的优厚待遇，比如某某总兵归顺后依旧统领旧部，某某参将得了厚赏等等。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姜镶耳朵里。
一边是吴三桂的虚与委蛇和“背后插刀”的传闻，一边是明朝实实在在的军事压力和“高官厚禄”的诱惑，姜镶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地倾斜。他意识到，再拖下去，恐怕就不是能不能保住富贵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的问题了。
井陉关前的对峙，依然在继续。但关内关外的人都知道，这种脆弱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姜镶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而明军，也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一场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对峙中，悄然积聚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