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流云坊市外围简陋客栈那糊着薄纱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草药清苦、陈旧木料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草木精粹之味。这精粹之气,正是乙木本源气残留的痕迹,如同初春山林间最纯净的露珠,无声滋养着榻上之人。
林风——或者说,此刻在尘缘星化名行走的不风——的意识,便是在这萦绕鼻尖的草木清气中,如同沉入深海的星烬残骸,被一股温柔而坚韧的力量缓缓托起。
他的眼皮重逾千钧,仿佛被石磐那进阶后的镇岳盘压着。每一次尝试掀开,都伴随着颅内针扎般的刺痛和全身骨骼散架般的酸软,那是强行引动星烬残骸之力对抗假丹境强者,又被空间风暴撕扯后留下的深刻烙印,连乙木本源气的神效也未能完全抚平。
“唔……”
一声压抑着痛楚的低吟从喉间溢出,打破了室内的静谧。这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林大哥!你醒了?!”一个清脆中带着惊喜和几分疲惫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风风火火的气息扑到榻边。是青萝。少女清丽的眉眼间难掩倦色,眼圈微红,显然守候多时。她手中还捏着一张绘制了一半、符文流转的灵符,符纸边缘焦黑,显然刚才在尝试某种新的符法。此刻她顾不得符箓,紧张地俯身查看,乌黑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垂落,扫过林风的脸颊。
几乎同时,另一侧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石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他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悬浮着那方已进阶为镇岳盘的阵盘,上面山川纹理与戊土黄光缓缓流转,似乎在汲取着坊市外围驳杂却浓郁的天地灵气。听到动静,他立刻收功,阵盘化作一道黄光没入袖中,起身大步走来,方正的脸上满是关切与如释重负。
“林道友!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石磐的声音如同磐石相击,厚重而真诚。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风的脸色,那模样,仿佛林风是件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林风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水雾。他用力眨了眨眼,那层水雾才渐渐散去,映入了两张写满担忧却因他醒来而瞬间被巨大喜悦点亮的脸庞——青萝的灵动与石磐的敦厚。
“咳…咳咳…”林风想开口,却被喉咙的干涩呛得咳嗽起来,牵动内腑,又是一阵闷痛,让他眉头紧锁。
“水!快!石大哥,水!”青萝反应极快,手忙脚乱地去抓旁边小几上一个粗陶碗。那碗里盛着半碗清澈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乙木气息,正是稀释过的乙木本源气调制的灵水。
石磐动作更快,稳稳端起碗,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林风的后颈,帮助他微微抬起上半身。动作间带着阵法师特有的精确与控制力,既提供了支撑,又丝毫不显莽撞。“林道友,慢些,这是青萝师妹用仙子所赐本源气调和的灵泉,温养脏腑最是相宜。”
温水入喉,带着难以言喻的清凉与生机,如同甘霖洒在龟裂的大地上,瞬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更有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暖流顺流而下,抚慰着受创的经络和内腑。林风长长地舒了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微弱的灵识内视己身。
丹田气海内,景象惨淡。原本在赤阳秘窟中突破至炼气四重中期、已颇为凝实的太初灵力,此刻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稻田,稀薄黯淡,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经脉更是淤塞不畅,多处有灼烧撕裂的痕迹,那是强行融合炎心本源与星烬之力对抗罗仪能量的反噬。唯有心脉处,被一团坚韧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气息(乙木本源气)牢牢护住,如同定海神针,维系着他最后的根基,也是他此刻还能醒来的关键。灵珠空间依旧沉寂,只能模糊感应到其存在,但空间壁障似乎比坠入森林前稳固了一丝,隐隐在吸收着外界散逸的乙木精气自我修复。那艘沉睡的星烬仙舟残骸,在感应到乙木之气时,竟也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透出一丝奇异的渴望。
“根基未毁,星火犹存…”林风在心中默念,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百废待兴的沉重感交织。他看着眼前两张关切的脸,尤其是青萝眼中强忍的泪光和石磐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心头的沉重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些许。
他扯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声音嘶哑但清晰了许多:“无妨,死不了。就是感觉…像是被十头地火晶蜥当球踢了三天三夜,又被丢进焚天炉里烘烤了一番。”他故意说得夸张,试图驱散凝重的气氛。
果然,青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鼻音嗔道:“林大哥!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她眼中的水汽却因这笑容而消散不少。
石磐也是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用力点头:“林道友吉人天相!那阴鸷老贼和假丹境的狗贼,下次定要他们好看!”他挥了挥拳头,带起一股劲风,显露出炼气期修士应有的力量感,让林风心中稍安——看来石磐和青萝在碧瑶仙子的护持下,状态恢复得不错。
“对了,青萝,”林风想起关键,看向少女,“令堂…仙子她?”
提到母亲,青萝的眼眸瞬间亮若星辰,带着孺慕与骄傲:“娘亲她…太厉害了!那老道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帮我们切断了对古树的锁链,还打通了通道送我们来这里。”她拿出一个温润的碧玉小瓶,瓶口有氤氲的翠霞缭绕,“娘亲说,这是‘乙木本源气’凝练的精华,让我每日引一丝融入灵泉给你服下,固本培元,最多七日,定能稳住伤势,恢复根基。”她顿了顿,小脸微红,带着点不好意思,“娘还说…让我照顾好你,还有…勤修符道,莫要辜负了祖符传承。”最后这句,声音细若蚊呐,目光却偷偷瞟向林风,带着期待。
林风心中暖意更甚,郑重道:“仙子大恩,林风铭记于心。青萝,你娘亲符道通天,你传承其志,前途不可限量。此番能脱险,全赖你和石道友鼎力相助。”他目光转向石磐,“石道友,你的镇岳盘似乎又有精进,恭喜。”他能感觉到石磐身上沉稳厚重的气息比之前更凝练,显然是遗迹一战和守护青萝接受传承时,于生死压力下再次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