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的手指动了那一瞬，掌心的龙珠轻轻震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宫殿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沉重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洛红鸾抱着他的手臂猛地一僵，肩胛骨像是被无形的铁钳夹住，寒气从脚底逆冲而上，却在半途被一股更冷的气息压了回去。她瞳孔微缩，伞尖还在地上，冰晶尚未完全凝结，便已覆上一层灰白霜壳，咔地裂开。
铁无心单膝跪地，残破的义肢插在石缝里，原本用来支撑断裂的梁柱。可就在那一刹那，金属表面浮起细密冰纹，不是寒气所凝，而是某种力量顺着地脉反向侵蚀。他咬牙，想抽臂后撤，可整条玄铁手臂像是被焊死在地面，动弹不得。
一道身影出现在宫殿入口。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息波动。他就像一直站在那里，只是此刻才被人看见。
白衣胜雪，十二层蝉翼纱衣层层叠叠，纤尘不染。他手中握着一柄孔雀翎扇，扇骨漆黑如墨，翎羽流转着妖异的蓝光。他缓步前行，每一步落下，地面的裂痕便冻结成冰，龙息渗出的温润气流瞬间凝滞。
洛红鸾喉咙一紧，强行催动寒月之体，伞尖在地面划出半圈弧线。冰晶沿着她划过的轨迹暴起，三道锁链缠向来人脚踝。可还未触及，那冰链便在空中碎成粉末，簌簌落下。
“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拦我？”那人轻笑，声音温和，却像刀刃刮过骨面。
他停下，距玉台不过七步。
目光落在云沧溟脸上，又缓缓移向他紧握的右手——龙珠正被五指死死攥住，指缝间渗出的血已干涸成暗红，掌心暗金印记微微发烫。
“终于……找到了容器。”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红鸾只觉胸口一闷，像是被巨锤砸中，整个人向后跌去，后背撞上断裂的石柱，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在伞面冰晶上，迅速冻结。
铁无心双目赤红，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他右手颤抖着探入怀中，摸出一张残符——边缘焦黑，符纸泛着暗红，是他以心头血画的最后本命符。可符纸刚取出，一股无形压力压下，纸面瞬间泛白，血纹消散，化作灰烬飘落。
“别白费力气。”那人轻摇羽扇，纱衣无风自动，“你们连让我抬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缓缓抬手，五指修长，指尖泛着玉色光泽。一缕血丝般的魔纹自袖口游出，缠绕指节，如活蛇般探向云沧溟咽喉。
距离还有三寸。
云沧溟仍昏迷不醒，呼吸微弱，额头冷汗不断滑落。可就在那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他左眼眼皮猛地一跳。
重瞳裂开。
道瞳开启。
视野骤变。
那人周身缠绕着无数血色魔纹，如锁链般盘绕四肢百骸，又似脉络般深入骨髓。而最诡异的是，那些魔纹的律动频率，竟与云沧溟右肩血月印记完全一致，如同同源共鸣。
更深处，那人双瞳之中，有一丝极淡的苍龙残影一闪而逝。
云沧溟的识海深处，龙珠与逆鳞残片仍在对峙，魔核黑丝缠绕其上，三方撕扯。可就在道瞳捕捉到那丝苍龙残影的瞬间，龙珠骤然震颤，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排斥之力自珠体爆发，顺着那人的指尖反冲而上。
那人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
孔雀翎扇停在半空。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错愕。
“它……排斥我？”
这不可能。
九具道骨，八具已归位，唯有这最后一具，承载着苍龙残魂与古镜残片的混杂血脉，才是开启归墟海眼的关键容器。龙珠认主，本该在他触碰的瞬间臣服，为何会生出抗拒？
他眯起眼，目光再次落在云沧溟掌心。
暗金印记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在皮下呼吸。龙珠虽未认主，却已与这具身体产生某种深层联系，仿佛血脉深处有某种他未曾察觉的禁忌在阻隔。
“有趣。”他收回手，羽扇轻摇，“看来你不止是容器，还是个……异数。”
洛红鸾趴在地上，嘴角还在渗血，听到这话，猛地抬头，伞尖直指对方：“你不敢碰他？”
那人轻笑，不答。
他退后一步，身影渐渐融入宫殿深处的阴影。纱衣拂过地面，不留一丝痕迹。
“不急。”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清晰如耳语，“九具道骨，他才是最后一块拼图。归墟海眼，等你来开。”
话音落，阴影彻底吞没他的身形。
宫殿内，压迫感骤然消散。
洛红鸾一口气松下来，身体一软，跪坐在地。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右手咒纹黑得发紫，指尖微微发抖。她看向云沧溟，他还躺在地上，道瞳尚未闭合，左眼重瞳分裂，映着穹顶残存的微光。
铁无心终于拔出卡死的义肢，整条手臂已冻得发黑，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踉跄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探向云沧溟鼻息。
呼吸微弱，但还在。
他松了口气，抬头环视四周——穹顶九龙眼的光芒彻底熄灭，地面裂痕中，温润的龙息重新缓缓渗出，像是劫后余生的喘息。
可他知道，危险没走。
那个男人留下了话，也留下了杀意。他不是败退，是等待。
“我们得走。”铁无心低声道，伸手去扶云沧溟。
洛红鸾没动。
她盯着云沧溟左眼，那重瞳深处，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画面——苍龙残影，血月共鸣，还有那双与血神教主一模一样的魔纹之眼。
她忽然伸手，按住铁无心的手臂。
“等等。”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
云沧溟的右手，还在攥着龙珠。
可掌心的暗金印记，正在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