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融雪的潮气，拂过望北城的城墙时，已染上几分暖意。灵脉枢纽的冰火藤抽出了新绿，那些曾被积雪压弯的藤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枝蔓上的细小绒毛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凌薇蹲在藤架下，指尖抚过一片刚展开的新叶，叶尖的嫩黄还未褪尽，却已能感受到里面奔涌的生机——那是来自西境的呼应，焚天谷的冰火藤，正在地脉深处与这边的主藤缠绕。
“凌姑娘，您看这个！”一个灵族小修士捧着个木盒跑过来，盒里铺着软布，放着几颗鸽蛋大小的果子，果皮是渐变的青紫色，表面布满细碎的光纹，“焚天谷刚派人送来的，说是冰火藤的初代果实，让您试试药性。”
凌薇拿起一颗果子，入手微凉，却不刺骨，反而带着一丝温润。指尖注入灵力轻触，果皮应声裂开，露出里面橙红色的果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像糅合了雪水的清冽与花蜜的甘甜。“这是……”她微微挑眉，能清晰地感知到果肉里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在和谐共生——一种是焚天谷特有的炽烈，一种是望北城的温润。
“谷主说，这果子在西境的暖房里熟了三枚，特意送过来让您验货。”送信的焚天谷弟子笑着补充，“他还说，按这长势，再过一个月，两界的藤脉就能彻底连起来，到时候不用传讯符，顺着藤蔓就能互通消息。”
凌薇将果肉分成小块，递给周围的灵族修士和银甲卫们：“都尝尝，这可是两界藤脉第一次结果，也算个好兆头。”
果肉入口即化，先是一阵清凉顺着喉咙滑下，涤荡得四肢百骸都舒展起来，紧接着又有暖流从丹田升起，将那点凉意稳稳托住，不燥不寒，刚刚好。小修士咂咂嘴：“比咱们去年培育的赤豆糕还好吃！凌姑娘，这果子能种吗？”
“自然能。”凌薇将果核收好，果核表面的纹路竟与望北城的地脉图隐隐相合，“等会儿就种在灵脉枢纽的最中心，让它当两界藤脉的‘锁芯’。”
正说着，夜宸带着几个银甲卫从外面进来，肩上落着些尘土，显然是刚巡完城。“西境的人还带来个消息，”他走到凌薇身边，递过来一张绘制精细的图纸，“焚天谷主让人测了藤脉的走向，说有三处地脉节点需要加固，否则夏汛时可能会被洪水冲断。他们已经备好了‘凝土丹’，问咱们这边派谁去协同布阵。”
图纸上用朱砂标出了三个红点，都在两界之间的荒原地带，其中一处正好靠近之前发现的温泉区。凌薇看着图纸，指尖点在温泉区的红点上：“这里让张大叔带着百姓去，他们熟谙土地性子，用凝土丹时能省不少灵力。另外两处……”她抬头看向夜宸，“你带一队银甲卫去，焚天谷派来的修士据说擅长火系阵法，正好跟你们的冰系灵力互补。”
夜宸接过图纸，指尖在红点旁的注释上顿了顿——那里写着“需备足御寒之物，夜间气温仍低”。“我让后勤处多带些暖藤编织的披风，”他沉声说，“再让厨房烙些赤豆饼当干粮，耐饿。”
凌薇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会疼人。对了，让张大叔把新收的赤豆种分一半给焚天谷的人，他们的暖房虽好，但少了望北城的土性，种出来的豆子总差着点意思。”
两界藤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望北城，百姓们比修士们更兴奋。张婆婆的儿子背着个大竹筐，里面装满了晾晒好的赤豆种，正跟几个焚天谷的年轻弟子讨教暖房的搭建技巧。“你们说的那个‘恒温符阵’，真的不用烧柴就能让土一直暖和？”他满脸好奇，“要是咱们村也能弄一个，冬天就能种青菜了！”
焚天谷的弟子们被问得哈哈笑：“那符阵得用灵玉驱动，不过谷主说，等藤脉稳定了，能从主藤引灵力过来，到时候别说暖房，就是家家户户的炕头都能热乎乎的！”
“那敢情好！”张婆婆的儿子笑得露出白牙，“我娘冬天总腿疼，要是炕能一直热着，肯定能好利索！”
这样的对话在望北城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焚天谷的修士们带来了西境的琉璃瓦技术，灵族的绣娘们则教给他们用暖藤纤维编织防潮垫的法子；银甲卫们跟着焚天谷的阵法大师学习“地火盾”，对方则缠着夜宸请教“冰棱箭”的凝聚诀窍；甚至连望北城的小孩子们，都学会了用焚天谷的“光影术”在墙上投射藤蔓生长的动画，引得西境的孩子们追着他们跑。
凌薇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交融的人群，忽然觉得，这或许比单纯的“守护”更有意义。她从袖中取出那枚冰火藤的果核，果核已在灵力滋养下冒出了细根。夜宸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还记得刚结盟时，你总说怕焚天谷的人太傲，不好相处。”
“是我想多了。”凌薇将果核递给夜宸，“你说，等藤脉彻底连起来，咱们在这边种的赤豆，会不会顺着藤蔓爬到西境去结果？”
“说不定西境的灵果还会顺着藤子送过来呢。”夜宸接过果核，指尖的温度让果核轻轻颤动了一下，“张大叔刚才来问，能不能在藤脉沿线开几家铺子，一边卖望北城的赤豆糕，一边卖焚天谷的琉璃盏。”
“当然能。”凌薇望着远处荒原上隐约可见的绿色藤影，那里的藤蔓已长得比人高，像一条条翡翠色的绸带，在风中轻轻摇曳，“不仅要开铺子，还要修栈道，让两界的人能顺着藤脉走亲戚。对了，得在中间的温泉区建个市集，每月初一十五开市，让大家以物易物，热闹热闹。”
夜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粗糙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都听你的。不过市集的守卫得由两界修士轮流来做，免得有人在藤脉附近搞小动作。”
“这个自然。”凌薇的指尖与他交握，能感受到他灵力里属于冰火藤的清凉与炽烈，那是两界交融的证明，“等过几日，咱们亲自去趟西境，看看焚天谷的暖房。听说他们培育出了能在冰原上开花的灵植，正好引进来，种在望北城的城墙上，冬天也能有花看。”
夕阳西下时，望北城的炊烟与焚天谷送来的琉璃灯盏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在天空织成一片温暖的霞光。灵脉枢纽的冰火藤主藤上，那枚新种下的果核已破土而出，抽出的嫩芽一半是望北城的碧色，一半是焚天谷的赤金色，在晚风中轻轻相触，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远处的荒原上，张大叔带着百姓们正在给藤脉节点培土，焚天谷的修士们则在埋设凝土丹，银甲卫们巡逻的马蹄声与西境传来的歌声遥相呼应。没有人再提起曾经的戒备与隔阂，那些都像冬日的积雪，在两界藤脉的暖意里，悄悄消融了。
凌薇靠在夜宸肩上，看着那株新生的嫩芽，忽然想起焚天谷主在信里写的一句话：“疆界从来不是用来隔开土地的，而是为了让不同的水土，能在相遇时开出更美的花。”她轻声笑了，指尖轻轻一点，嫩芽上瞬间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花，花瓣一半凝着露珠，一半闪着星火，在暮色中格外亮眼。
这，或许就是守护的另一种模样——不是筑起高墙，而是种下藤蔓，让根须在地下紧紧相握，让枝叶在风中彼此致意。望北城的春天，从来都不止于一城一地，而是顺着蔓延的藤脉，向着更辽阔的远方，生长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