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魔王完全降临了。
它站在广场中央，百米高的身躯如山岳般矗立。
不，比山岳更恐怖——山岳至少是死的，而这玩意儿……活着，呼吸着，心跳着。
每一次呼吸，黑雾就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吞噬周围的光明。
每一次心跳，地面就跟着颤抖，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那股威压……
洛羽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生物。
是在面对一场天灾。
一场活生生的、会动的、有意识的、还特么会记仇的天灾。
“草……”
他趴在地上，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本想骂点什么缓解气氛，但嘴巴张开，又是一口血水涌出来。
算了。
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金枪咬牙，拼尽全力举起长枪。
手在抖。
不是害怕——作为圣光教廷的团长，他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是面对绝对力量差距时，生物本能的颤栗。
“所有人！”
他嘶吼出声，声音在颤抖，但依然响亮。
“准备战斗！”
圣骑士们纷纷拔剑。
但他们的手也在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不规则的轨迹。
银甲女骑士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混进胸甲的缝隙里。
双刀剑士死死握着刀柄，指甲都陷进掌心，鲜血渗出，染红了刀柄。
其他圣骑士的脸色惨白如纸，有人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打颤，有人已经尿了裤子，但没人退。
不是不想退。
是不能退。
退了，身后就是圣光城。
退了，那些刚刚以为得救的平民，就要全部死在这里。
洛羽趴在地上，拼命想站起来。
骨头在哀嚎。
肌肉在撕裂。
内脏像被巨人的手掌搅碎了一样，每动一下，剧痛就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动啊……老子的身体……”
他咬牙，牙龈都咬破了，满嘴血腥味。
“你特么倒是给点力啊……”
刚才那一战……真的榨干了所有力量。
灰色之力枯竭。
体力透支。
现在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但他还是在动。
一寸一寸地，用手指抓着地面，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指甲断裂，鲜血渗出，在地面拖出刺目的血痕。
真魔王低头看着他们。
那眼神……
洛羽见过很多眼神——愤怒的、嘲讽的、轻蔑的、恐惧的。
但这个眼神……什么都没有。
空洞。
冷漠。
就像人类低头看着地上的蚂蚁，你不会恨蚂蚁，也不会轻视蚂蚁。
你只是……不在乎。
“就凭你们？”
它的声音如雷鸣，震得空气都在颤抖，震得洛羽的耳膜嗡嗡作响。
“也想阻止我？”
它轻轻抬手，动作优雅得像在指挥交响乐，像赶走一只落在食物上的苍蝇。
就那么随意的一个动作。
黑雾如海啸般涌出，瞬间吞没了十几个圣骑士！
“啊——”
惨叫声响起，撕心裂肺，绝望而短促。
但只响了一瞬间，就戛然而止。
黑雾散去。
地上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是被精心摆放的艺术品。
连血肉都被腐蚀得干干净净。
金枪瞪大眼睛，眼眶欲裂，眼球布满血丝。
“你这个——”
话音未落。
真魔王一爪拍下！
那动作依然随意，就像拍桌子，拍掉桌上的面包屑。
但那股力量……
空间都被拍碎了，空气炸开，发出刺耳的音爆声，冲击波如实质般扩散！
金枪拼命举枪格挡，长枪上金光大作，凝聚成盾牌形状。
“圣光壁垒——”
轰！
恐怖的力量瞬间将他连人带枪拍飞！
他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撞穿第一座建筑，石块炸裂。
砸进第二座，墙壁崩塌。
第三座、第四座……
轰隆隆——
建筑物接连倒塌，烟尘滚滚，如同多米诺骨牌。
等烟尘散去，废墟里一片死寂。
只能隐约看到金色铠甲的碎片，在废墟深处闪烁着微弱的光。
不知生死。
其他圣骑士脸色煞白，拼命后退，双腿在打颤。
握剑的手在发抖，剑身颤抖得发出嗡嗡的声音。
银甲女骑士的牙齿在打颤：“金枪团长……一击……”
“这怎么可能……”双刀剑士瞪大眼睛，声音发抖。“他可是SS级……居然……”
“我们……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有人哭了出来，眼泪混着鼻涕，止不住地流。
但他们依然没跑。
剑还举着，虽然举得歪歪扭扭，虽然握剑的手在颤抖。
但还举着。
真魔王冷笑，声音里带着玩味。
“逃？”
它张开十二对黑翼，遮天蔽日，连最后一丝光明都被遮蔽。
阴影笼罩整个广场，温度骤降。
“你们觉得……逃得掉吗？”
黑翼一振，翼膜上的血色纹路闪烁。
无数黑色羽毛如暴雨般射出！
每一根都闪烁着金属光泽，每一根都散发着贯穿山岳的威力。
天空被羽毛覆盖，密密麻麻，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死亡从天而降。
洛羽咬牙，拼尽全力站起来。
骨头在哀嚎，发出咯咯的碎裂声。
肌肉在撕裂，每站起一寸,身上的裂痕就多一条。
鲜血狂涌，染红了整个上半身。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摇摇晃晃地，像喝醉了一样。
挡在所有人面前。
“虎袭！”
白色罡气炸开，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
虚弱得几乎透明，像一层薄纱。
叮叮叮——
羽毛撞在罡气上，罡气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崩碎了。
剩下的羽毛继续射来，如狂风骤雨。
洛羽闭上眼。
完了。
挡不住了。
噗噗噗——
羽毛刺进身体。
胸膛，肩膀，大腿，小腹……
每一根都刺得很深，羽毛尾部还在颤抖。
痛得洛羽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
鲜血狂涌，如同开闸的水龙头，染红了整个地面。
他跪倒在地，身体前倾，大口吐血。
血水混着内脏碎片，吐得地上都是。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世界变成重影。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麻木了,所有的痛觉神经都超载了。
“洛羽！！”
莉娜撕心裂肺地喊着，哭着冲过来。
她的脚步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他。
她的手在颤抖，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洛羽脸上，混着他脸上的血水。
“不要……不要死……求求你……”
她的声音在哭腔，彻底崩溃了。
“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
洛羽摇头，想笑，想说点什么幽默的话来安慰她。
但扯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我……咳咳……我没事……”
他的声音虚弱得可怕，每说一个字，嘴里就涌出一口血。
“就是……有点疼……”
他顿了顿，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过……比上次被魔化巨兽咬的时候……好点……”
“那次更疼……”
莉娜哭得更凶了，抱着他的手收得更紧。
“别说话了……别说了……”
哈利拄着铁锤，单臂撑着地面，拼命想爬过来。
“小子……别死……老子还欠你一顿酒……”
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眶通红。
莱恩拄着断剑，摇摇晃晃地靠近，每走一步都踉跄。
他看着洛羽，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是握紧了剑，眼中闪过决然。
梅林拄着法杖,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孩子……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够了……真的够了……”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着洛羽，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洛羽看着他们，脑海中回忆如走马灯般闪过。
初到圣光城时的迷茫——站在城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冒险者,不知道该去哪。
第一次在公会接任务时的紧张——手里攥着任务单，手心都是汗。
和莱恩、哈利组队时的欢笑——在酒馆里吹牛，喝得烂醉。
莉娜做的烤肉——虽然有点咸，烤得有点焦，但很好吃。
与暗影教团战斗时的惨烈——那种拼命的感觉。
神启者的传承——那股温暖的力量，在胸口流淌。
还有……刚才那场战斗。
所有人并肩作战的画面。
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种拼尽全力守护的决心。
真好啊。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危险，虽然差点死了好几次。
但……不后悔。
洛羽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肋骨断裂的地方在刺着肺。
但他还是吸了。
然后挣扎着站起来。
莉娜想拉住他，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别……别起来了……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洛羽摇头，轻轻推开她。
动作很轻，但莉娜感觉那只手重得像山岳。
他单膝跪地，撑着地面，一点点站起来。
摇摇晃晃，像喝醉了一样，像随时会倒下。
血水顺着身体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抬头，盯着真魔王。
那眼神……依然明亮。
虽然身体已经破破烂烂，虽然随时会倒下。
但那眼神里，依然有光。
有不甘，有愤怒，有……不服。
“我……还没倒下……”
他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这头……破蜥蜴……”
他咧嘴笑了，露出沾满血的牙齿。
“别以为……老子会这么容易……就趴下……”
真魔王挑眉,眼中的深紫色火焰跳动了一下。
“哦？”
它走近，每走一步，地面就震动一次,裂痕蔓延。
低头看着洛羽，就像巨人俯视蚂蚁。
“还能站起来？”
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是第一次，它的眼神里出现了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绪。
“有意思……”
它盯着洛羽胸口的神启者徽记，那徽记在微弱地闪烁。
“神启者的继承人……你的意志确实不错。”
“在这种伤势下还能站起来……这份意志……”
它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
“值得我记住你的名字。”
“报上名来，人类。”
洛羽喘着粗气，每次呼吸都像在吸刀子。
“洛羽……”
他咬牙，一字一句地说。
“记住这个名字……”
“因为……”
他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老子……还会站起来……”
真魔王沉默了一秒，然后笑了。
那笑声低沉，带着一丝……欣赏？
“很好。”
“我会记住的。”
它抬起爪子，对准洛羽,黑雾在爪尖凝聚。
越聚越多，越聚越浓，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但……”
它的声音如审判，如同宣告死刑。
“仅凭意志……”
“改变不了实力的差距。”
“以你的名字之名……”
“去死吧，洛羽。”
爪子落下。
就在这瞬间——
洛羽胸口的神启者徽记突然剧烈震动！
那徽记，从传承开始就一直在胸口沉寂的徽记，此刻像活过来了一样。
开始发光。
金色的光。
不对——
还有黑色。
两种颜色从徽记中心涌出，疯狂交织,如同两条巨龙在撕咬，在厮杀。
金色代表圣光，黑色代表黑暗。
两股力量在互相吞噬，互相融合。
最后——
轰！
融合成前所未有的灰色！
灰色光柱冲天而起！
贯穿云层！
照亮整个世界！
那光芒……既不是圣光的温暖，也不是黑暗的冰冷。
而是一种……平衡。
一种让人说不出感觉的，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力量。
真魔王脸色骤变，拼命后退,黑翼猛烈扇动。
“这是——”
但灰色光柱追着它,如同有生命般扩散！
黑雾碰到灰光，瞬间蒸发，连一丝残留都没有。
暗金色的鳞片碰到灰光，开始龟裂，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它惨叫出声，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这是什么？！”
“不可能！”
“这力量……这是……平衡之力？！”
“神启者……你居然把这个也……”
光柱中，传来一个声音。
低沉而威严，带着无尽的岁月感，如同从时间长河的彼端传来。
“后继者……”
那声音……
洛羽听过。
在传承的时候，在那个温暖的梦境里。
是神启者。
“接受我……最后的传承吧……”
灰色光芒越来越亮，将洛羽整个人包裹。
那些贯穿身体的黑色羽毛，开始一根根被排出体外。
伤口在愈合。
不，不只是愈合。
是……重生。
骨头在重塑，发出咯咯的声音。
肌肉在生长，伤口处涌出新的血肉。
内脏在修复，破碎的器官重新焕发生机。
洛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胸口的徽记中涌出。
不是灰色之力。
是……更强大的东西。
灰色光柱中，神启者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苍老的身影，和之前在传承中看到的一样。
但这次……更虚弱。
虚弱得几乎要消散。
“孩子……”
神启者看着洛羽,眼中满是欣慰。
“你做得很好……”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严肃。
“现在……是时候了……”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
“也是……最强的力量……”
“平衡之力——凌驾于光明与黑暗之上的，真正的……神之力……”
他伸出手，苍老的手指轻轻点在洛羽额头。
“去吧……”
“去完成……我未竟的使命……”
“去……守护这个世界……”
话音落下。
神启者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洛羽体内。
灰色光柱炸开！
轰——
冲击波如核弹爆炸般扩散！
将真魔王震退数百米！
光芒散去。
洛羽站在原地。
身上的伤……全都愈合了。
不,不只是愈合。
身体变得更强，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
眼神变得深邃，瞳孔深处闪烁着灰色的光芒。
气息……
完全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洛羽是一把锋利的剑。
那现在……是一柄斩神的魔剑。
他抬头，看向真魔王。
嘴角勾起笑容。
那笑容里,有洛羽一贯的痞气,也有……前所未有的自信。
“现在……”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头发出咯咯的脆响。
“该老子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