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苍龙之脊三十里，荒原。
风雪交加，天地间一片混沌。
急速行军的北伐大军前锋突然停止了前进，林破虏策马从前方赶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疑。
“殿下！前方斥候回报，发现了一队从前线撤下来的残兵。”
“带路。”叶玄没有任何废话。
在一处避风的土坡后，叶玄见到了这几个所谓的“残兵”。
确切地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支队伍了。十几个人，只剩下三个活口，其余的都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被驮在马背上。
幸存的三人眼神涣散，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叶玄翻身下马，走到一名伤员面前。那人一看到有人靠近，立刻惊恐地大叫起来，挥舞着手臂想要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怪物……怪物！别过来！刀砍不进……他们不是人！是鬼！！”
叶玄眉头微皱，伸手按住那人的肩膀，输入了一道柔和的内力，强行让他镇定下来。
与此同时，苏文正在检查旁边的一具尸体。
“殿下……”苏文的声音有些发颤，“您来看看这个。”
叶玄走过去，只见那具尸体身上的致命伤并非刀剑所致，而是在胸口处有一个巨大，恐怖的撕裂伤。
肋骨尽断，心脏被直接掏空。
“这是被徒手撕裂的。”苏文指着伤口边缘，“而且，您看这伤口的颜色。”
伤口处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仿佛被某种剧毒瞬间腐蚀过一样。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苏文断言。
叶玄眯了眯眼，看着那诡异的伤口，脑海中浮现出天牢里大萨满那张疯癫的脸——“那是神的意志！图腾之力觉醒了！”
“这就是大萨满说的‘神力’吗？”叶玄低声自语，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探究欲。
“苏文，把这些特征记下来。看来呼延豹不仅学会了兵法，还搞了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叶玄站起身，目光穿透风雪，望向北方的尽头。
“走吧。去看看那位‘天狼大单于’，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镇北关，苍龙之脊的主关隘。
当宏伟的长城终于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人都被那种惨烈震撼了。
它如同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在群山之巅，原本青灰色的墙体，此刻布满了无数斑驳的暗红血迹和火烧后的焦黑。
无数断箭插在墙缝里，仿佛是巨龙身上竖起的逆鳞。
关门缓缓打开。
守关的老将，也是林破虏当年的旧部——镇北将军赵铁柱，率领着残存的守军出城迎接。
“末将……参见摄政王殿下！参见大将军！”
赵铁柱单膝跪地，声音哽咽，他身后的士兵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他们看着叶玄带来的这支装备精良，却大多是新面孔的援军，眼中没有那种“得救了”的狂喜，反而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与麻木。
那眼神分明在说：又来了一批送死的。
北风呼啸，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每个人身上。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玄扶起赵铁柱，看着他满脸的风霜和那条空荡荡的左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
“进城。”
镇北关城楼，最高处。
叶玄披着猩红的大氅，在林破虏和赵铁柱的陪同下，登上了这座代表着中原最后防线的城楼。
视野，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拉开。
那是海。
一片由无数白色营帐组成，无边无际的海洋。
连绵数十里，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无数星星点点的篝火，将整个北方的夜空烧得通红，仿佛天穹都在燃烧。
号角声，战鼓声，战马的嘶鸣声，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煞气，直冲云霄，与长城的巍峨分庭抗礼。
三十万大军。
这种只存在于史书上的数字，当它真切地铺展在眼前时，那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敌营之中，一骑绝尘而来。
那蛮族骑士并未攻城，而是飞驰至城下一箭之地，弯弓搭箭。
“咻——！”
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哨音，划破长空，竟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叶玄面前三步远的城楼柱子上。
箭杆上，绑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林破虏大怒，拔刀欲斩那骑士，却被叶玄抬手制止。
“那是信使，让他走。”
亲卫取下锦盒，呈给林破虏。
林破虏小心翼翼地打开，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盒子里是一把断刀——正是当年虎牢关之战，叶玄亲手斩断的那把呼延豹的佩刀。
而在断刀之下，压着一封信。
叶玄展开信纸。字迹工整有力，竟然是用标准的汉字书写，笔锋之间透着一股狂傲之气。
“学生呼延豹，拜见恩师。”
“承蒙恩师当年不杀之恩，更谢恩师三年来的‘教诲’与‘馈赠’。如今草原已定，狼群已饱。”
“今率三十万铁骑南下，只为向恩师讨教这最后一课：”
“当绝对的力量降临时，您的那些计谋……还有用吗？”
林破虏看完，气得浑身发抖，一刀劈在女墙上：“狂妄！简直狂妄至极！！”
城楼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周围的新兵们看着那无边无际的敌营，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握着刀柄的手也在微微颤栗。
恐惧在沉默中蔓延。
所有人都看向叶玄，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震怒？是恐惧？还是故作镇定？
叶玄却只是笑了笑。
他合上信纸，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里。
火苗窜起，瞬间将那封充满挑衅的战书吞噬。
他转过身，看着那些面带惧色的士兵，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露出了一种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怎么？都怕了？”
没人敢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怕就对了。”叶玄点了点头，“看着这三十万要吃人的狼崽子，孤也怕。”
他这句大实话，让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松。
但随即，叶玄话锋一转。
他指着身后，那些刚刚被运上城楼，被层层油布严密包裹，由苏文亲自看管的一车车神秘箱子。
“不过，呼延豹问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还有用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叶玄拍了拍其中一个箱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传令全军！”
叶玄的声音陡然提高，传遍了整个城楼：
“今晚，除必要岗哨外，所有人卸甲！睡觉！不用守夜！给孤睡足了！”
“什么？！”
赵铁柱和林破虏同时惊呼出声。
大敌当前，三十万大军就在鼻子底下，居然卸甲睡觉？
叶玄没有解释。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城外那片燃烧的“海洋”，眼中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即将点燃世界的炽热光芒。
“养足精神。”
“因为明天晚上……”
叶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装满“震天雷”的木箱：
“孤请你们看一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