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二号”计划，在李林的强力推动下，已经全面铺开。
全国上百个相关的厂矿单位和研究所，都被这道指令拧成了一股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起来。
京城，电子管厂的保密实验室内。
苏晚晴承担了最关键的雷达攻关组技术总协调工作。
她带领着一支由老中青三代技术员组成的团队，正在对核心部件“大功率速调管”进行最后的功率测试。
“数据又跳了！”
一名负责记录的年轻技术员喊道。
仪器屏幕上，代表输出功率的曲线在即将抵达峰值时，突然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无规律的抖动，随后断崖式下跌。
测试再次失败。
“又是这样！”
负责速调管项目的王副总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烦躁地捶了一下桌子。
“我就说了，肯定是实验室的供电电压不稳，或者是这台老化的测试设备本身有问题！”
他看向苏晚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苏同志，你是搞理论的，可能不清楚。我们搞硬件的，有时候就得认命，设备不行，就是不行。”
周围几个技术员也纷纷附和。
“是啊，王工说的对，这都失败七次了，每次都是在极限值附近出问题。”
“我看还是向上面打报告，申请更换新的测试平台吧。”
苏晚晴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正专注地盯着桌上摊开的一大摞数据记录纸。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前七次失败的参数曲线。
在别人看来，那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失败记录。
但在她的眼中，这些数据背后隐藏着某种规律。
她的手指，在纸上划过，大脑正在进行着复杂的数据拟合与模型分析。
不对。
如果只是设备老化或者电压不稳，故障应该是纯粹的随机事件。
但这些数据点……它们在混沌中，隐约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微弱的周期性。
这个周期非常短，信号极其微弱，几乎被仪器的背景噪音所淹没。
但它确实存在。
“王工，”
苏晚晴抬起头，
“我怀疑，这可能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王副总工皱起眉头。
“我怀疑是人为破坏。”苏晚晴的语气十分肯定。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实验室安静下来。
随后，王副总笑出了声。
“人为破坏？
苏同志，这里是保密实验室，二十四小时有人站岗，谁能进来破坏？
又怎么破坏？”
他指着那台复杂的设备，
“再说了，这种参数漂移，手法高明到我们都查不出来？
开什么玩笑！”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内鬼？”另一个技术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我没有证据，这只是基于数据分析的一种推论。”
“推论？”
王副总工的声调拔高了，
“苏同志，我们是在搞科研，不是在写侦探小说！
拿出证据来！”
苏晚晴沉默了。
她确实没有证据。
那个隐藏的周期性规律，就是她唯一的依仗，但这东西太过于抽象，无法作为直接证据。
她提了一口气，做出决定。
“今晚，所有人先回去休息。”
“我需要一个完全安全的环境，独自再进行一次测试，以排除所有外部干扰变量。”
王副总工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随你吧，反正我是不信邪。小张，你留下来陪着苏同志。”
“不用了，”
苏晚晴拒绝了，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夜深了。
技术员们陆续离开，实验室内只剩下苏晚晴一个人。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仪器运行时发出的轻微嗡鸣。
在实验室一个阴暗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清洁工具柜后面。
一名穿着资料员工作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人，正通过柜门的一条缝隙，冷冷地观察着苏晚晴的一举一动。
他就是潜伏在此的北极熊间谍，“响尾蛇”。
苏晚晴决定独自测试，正中他的下怀。
他原本还在苦恼，如何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制造一次“致命的意外”。
现在，这个天才女科学家，亲手为他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他的手，悄悄伸进口袋，触碰到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遥控装置。
与此同时，西山基地指挥部。
李林刚刚结束一场关于导弹燃料配方的电话会议。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他调出了京城电子管厂实验室的实时数据流。
这是“天目一号”系统赋予他的最高权限，可以监控所有关联项目的核心数据。
屏幕上，一排排数据瀑布般滚落。
李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刺眼的“测试失败”的标记。
他皱起眉头，开始回溯历史数据。
仅仅十几秒，他就完成了苏晚晴花费了半个小时才完成的数据分析。
那个微弱的，隐藏在噪音下的周期性规律，也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李林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这不是设备故障！
这是有规律的外部信号干扰！
人为的！
他再一看数据上传时间，最新的失败记录就在半小时前。
而现在，实验室的设备竟然又开机了！
是谁在操作？
他立刻调取了实验室的人员值班表。
上面清晰地写着：苏晚晴。
她一个人在实验室！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电话。
“给我接京城空军场站！
马上！
我要一架能最快到京城的飞机！”
京城，电子管厂实验室。
苏晚晴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
她启动了设备，将稳压器的旋钮缓缓转动。
电流声变得清晰。
功率开始攀升。
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五……
仪器的一切参数都显示正常。
苏晚准备进行最后百分之五的冲刺。
只要能突破这个极限值，就证明她的判断是错误的。
她伸出手，搭在了功率调节旋钮上。
黑暗中，“响尾蛇”行动了
就是现在。
他的拇指，在遥控器上，按了下去。
安装在稳压器内部的一个微型继电器，接收到了指令。
瞬间，它短接了稳压器的核心输出端。
刹那间，数万伏的高压电流失去了控制。
一道耀眼的蓝色电弧，从设备中爆出，直接射向站在操作台前的苏晚晴。
整个过程，不足零点一秒。
苏晚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只看到眼前一片炫目的蓝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实验室厚重的铁门，被人用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道身影冲了进来。
是李林。
他下飞机后，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他冲进门的瞬间，正好看到那道致命电弧的形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还处于茫然状态的苏晚晴死死扑倒在地。
他将她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朝向了那道电弧的方向。
刺啦——！
巨大的电流，击中了李林身旁的设备机柜。
厚重的钢制机柜，在一瞬间被高温熔化、变形，冒出滚滚浓烟，
飞溅的金属熔液和电火花，有几点溅射到了李林的背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将怀里的爱人抱得更紧。
实验室的自动断电保护装置启动，一切陷入黑暗和死寂。
只有烧毁的机柜还在冒着红光和黑烟。
“咳……咳咳……”
苏晚晴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她整个人都处于失神状态，
“你……你没事吧？”
李林松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苏晚晴这才回过神，她看到李林背后的工作服上，被烧出了几个破洞，隐约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和烧焦味。
李林却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
他走到那台烧毁的设备前，从一片狼藉中，捡起了一截明显被外力短接、烧得焦黑的电线。
他看着那截电线，明显是有人暗中使坏，
他们不仅想毁掉项目。
他们还想杀了他的同志，杀了他的人。
李林缓缓回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黑暗的、不起眼的清洁工具柜上。
他走到苏晚晴面前，
“待在这里，别动。”
“我去抓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