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瞬间刻入两人心中。
石巨人的意念逐渐微弱下去,庞大的身躯在金色龙脉光辉的笼罩下,开始缓缓下沉,重新融入那破碎的地底深处,只留下最后一句带着无尽嘱托的余音:“…当心…黑暗…如影…随形…九龙…归一…方是…救赎…之始…”
石厅的震动渐渐平息。金色的龙脉虚影缓缓收敛,最终化为一道温暖的光流,重新没入地底深处,只留下石碑上依旧散发着微光的玉璧。光芒散去,大厅内一片狼藉,碎石遍地,残留着激烈战斗的痕迹和黑袍人冰冷的尸体。唯有那深青色的石碑和嵌入其中的玉璧,静静地散发着古老而温润的气息,成为这片废墟中唯一宁静的所在。
姚琳轻轻取下玉璧,温润的触感中似乎还残留着龙脉的余温。她低头凝视,瞳孔骤然一缩!玉璧内部,那些原本无序流动的氤氲云气,此刻竟在星辰晶石微光的映照下,隐隐勾勒出一幅极其复杂的星图轮廓,其中一个光点异常明亮,其位置…似乎正指向北方!
“龙渊城…”剑指夕阳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他擦拭着剑锋上沾染的、属于黑袍人的暗沉血迹,目光锐利如鹰隼,“石巨人最后所指…死气弥漫,吸取生灵灵力…被控制思维的姚世安的手笔?”
姚琳握紧玉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石巨人那痛苦迷茫的意念——“污染”、“背叛”、“拯救此界”、“其道已入魔”——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被控制思维的被控制思维的姚世安的叛变,远比想象中复杂黑暗。她抬起头,眼中没有了穿越初期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开迷雾、直指核心的坚定:“无论他为了什么,无论他看到了什么,以生灵灵力为食…这绝非正道!龙渊城,我们必须去!”
没有片刻停留。两人收拾起必要之物,将石厅内黑袍人尸体上可能透露信息的零碎物品匆匆检查一遍(除了几枚刻着奇异扭曲眼睛的黑色令牌,别无他获),便循着玉璧星图的微弱指引,踏上了北去的征途。
路途比穿越沙漠更加艰险。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阴冷力量盘踞在通往龙渊的路径上。密林中潜伏的毒虫猛兽变得异常狂躁嗜血,荒原上无端卷起蕴含腐蚀之力的黑风,甚至连天空都时常笼罩着一层令人窒息的铅灰色阴霾。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警告着他们的靠近。
当他们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山梁,龙渊城——这座传说中曾依托某条地下灵河而繁荣一时的古城,如同一个巨大的、溃烂的疮疤,呈现在视野尽头。
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断壁残垣,城墙在暮色中依旧显出高大的轮廓。然而,整座城市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黑色雾气笼罩着,如同裹尸布。雾气缓缓流动,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吸一口,肺腑间便泛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和腐土的气息。城中听不到任何市井的喧哗,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的嬉闹,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坟墓般的死寂。偶尔,雾气深处会传来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非人的呜咽或啜泣,转瞬即逝,更添恐怖。
城门洞开,无人守卫。踏入城中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瞬间包裹了全身,连体内流转的灵力都仿佛滞涩了几分。街道空旷得可怕,两侧的房屋门窗大多紧闭,许多窗户被木板钉死。透过缝隙,偶尔能看到一双双惊恐、麻木、充满死气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动物,在黑暗中窥视着闯入者,随即又飞快地隐没。
一种无形的“吮吸”感萦绕不去。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看不见的贪婪口器,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汲取他们体内的生机与灵力。姚琳怀中的龙纹玉璧,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小的避风港,驱散着周身三尺内那令人窒息的死气。
“去城中心,找还开着门的地方打听。”剑指夕阳的声音压得极低,长剑并未归鞘,警惕地扫视着雾气中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城中心原本的广场上,只有一家挂着破旧酒幡的客栈还半开着门,如同死域中唯一残存的灯火。昏暗油腻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里面人影寥寥,个个缩着脖子,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味道。
剑指夕阳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惊恐的目光。一个靠门最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猛地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似乎想往桌子底下钻。
“老人家,莫怕。”姚琳上前一步,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同时掌心微微催动玉璧,一丝微不可察的、令人心神安宁的温润气息悄然散开,“我们想打听点事。这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死寂?还有…‘被控制思维的姚世安’这个人,您可听说过?”
“姚…世安?!”老人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油腻的桌沿,指节泛白。他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能带来死亡。
旁边一个稍微壮实些、但同样面色灰败的中年汉子猛地灌了一口浑浊的土酒,用力把陶碗砸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眼中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麻木:“还能有什么?!魔鬼!吸血的魔鬼来了!”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绝望,“城里…城外…隔三差五就有人…死得透透的!不是被刀砍,不是被火烧…是…是被活活抽干了!像晒干的老树皮!一身精血…连魂儿都没了!就剩一张皮裹着骨头!惨呐…” 他猛地指向窗外浓雾笼罩的街道,“看见那雾没?就是他放出来的!吸血的雾!吸我们的命!被控制思维的姚世安…那个天杀的叛徒…他回来了!带着魔鬼回来了!就在城西…那个闹鬼的姚家老堡!那里…就是地狱的口子!”
“姚家老堡…”姚琳和剑指夕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石巨人最后所指,黑袍人可能的据点,死气的源头…终于交汇于一点!
离开那如同活人墓穴般的客栈,越往城西走,街道上的灰黑雾气越发浓郁粘稠,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玉璧散发出的温润光芒如同风中之烛,只能勉强照亮身前三步之地。脚下的石板路湿滑冰冷,空气中那股汲取生机的诡异力量越来越强,耳边仿佛能听到无数细密的、贪婪的吮吸声。
终于,一座庞大建筑的阴影轮廓穿透浓雾,森然矗立在眼前。
姚家古堡。
它比想象中更加破败阴森。高大的石墙爬满了墨绿色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苔藓,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几座高耸的塔楼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歪歪斜斜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巨大的铁门早已锈蚀腐烂,只剩下扭曲的残骸,黑洞洞的门户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堡内一片死寂,唯有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如同活物般在断壁残垣间缓缓流淌、翻涌。
“小心,这雾…有古怪。”剑指夕阳将姚琳护在身后一步的位置,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灵力在剑身上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罡气。
踏入古堡的瞬间,浓雾仿佛被惊动的兽群,骤然变得汹涌起来!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沙粒般的颗粒在雾气中疯狂旋转、凝聚!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数十道由纯粹黑雾凝结而成的、形似扭曲人手的利爪,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怨毒气息,从四面八方、从地面的阴影里、从残破的墙壁缝隙中,如同暴雨般向两人猛抓过来!每一只黑爪都闪烁着幽暗的光泽,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破!”
剑指夕阳一声清叱,手腕急振!长剑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瞬间爆开!剑光与黑爪碰撞,爆散开团团污浊的黑气,发出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刺耳声响。剑指夕阳只觉剑上传来的力道阴寒歹毒,不断侵蚀着护体罡气,手臂竟感到微微酸麻!
姚琳也没闲着。她双手紧握龙纹玉璧,集中精神,将自身微弱的灵力注入其中。玉璧光芒大盛,一道柔和的碧绿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坚韧的气泡。那些突破剑光封锁、企图近身的黑爪一接触到这碧绿光晕,立刻如同冰雪遇沸油,发出凄厉的“滋滋”声,瞬间被净化、消散!
两人背靠着背,剑光与玉璧的光晕交织,在汹涌的黑雾兽潮中艰难前行。黑爪仿佛无穷无尽,被击散后又在雾气中迅速重生,攻势连绵不绝。古堡内部空间极大,到处都是倒塌的石柱、破碎的雕像和深不见底的裂隙,地形复杂如同迷宫。他们只能循着玉璧对古堡深处某个强大邪恶源头的微弱感应,在黑暗中摸索。
不知斩灭了多少波黑爪,击溃了多少次从墙壁中突然伸出的、由雾气凝聚的狰狞鬼首,两人终于冲破了前庭的封锁,来到古堡主体建筑内部。这里更加黑暗,雾气浓稠得几乎化为液态。空气中那股汲取生机的力量强到了极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在地下!”姚琳手中的玉璧突然变得滚烫,碧绿的光芒急促地闪烁起来,直指脚下深处!玉璧内,那代表着龙渊城方位的星辰光点,此刻正疯狂跳动,散发出警示的红光!
两人很快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角落,发现了一道向下延伸的、被厚重铁板封死的入口。铁板上刻满了扭曲怪异的符文,与之前黑袍人令牌上的“眼睛”符号如出一辙,散发着强烈的黑暗灵力波动。
剑指夕阳凝神聚力,长剑之上剑气吞吐如实质,猛地一剑劈下!
“铛!!!”
火星四溅!铁板上的符文幽光急闪,竟硬生生扛住了这足以斩断精钢的一剑,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一起!”姚琳低喝,将玉璧按在铁板中央。她全力催动灵力,玉璧光芒大放,那温润的碧光如同水流般蔓延向铁板上的符文。剑指夕阳的长剑紧随其后,再次狠狠斩在同一个位置!
“咔嚓!”
这一次,在玉璧力量的净化干扰下,铁板上的符文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短路般骤然熄灭!铁板应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一股比古堡内浓郁百倍、混杂着浓烈血腥和绝望死气的恶臭,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从裂缝中狂喷而出!
两人强忍着翻腾的胃部,合力掀开沉重的铁板。一条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核心的石阶出现在眼前。石阶陡峭,湿滑冰冷,两侧石壁上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下方,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隐隐传来某种沉重、缓慢、如同巨大心脏搏动的…“咚…咚…”声。
剑指夕阳点燃随身携带的、特制的灵力火折,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身周几尺。姚琳将玉璧的光芒催动到极致,碧光如同灯塔,刺破深沉的黑暗。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那令人心悸的石阶,一步步,走向深渊。
石阶漫长而压抑,仿佛没有尽头。唯有那沉重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每一次搏动,都似乎引动着周围石壁的共鸣,也重重敲在两人的心口。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玉璧的光芒在浓烈的黑暗能量侵蚀下,也变得明灭不定。
终于,他们踏入了地底最深处。
这是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如同掏空了整座山腹。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惨白骸骨垒砌而成的、高达数丈的恐怖祭坛!祭坛顶端,一口巨大无比、通体漆黑、刻满扭曲痛苦人脸的巨大石棺,静静地横陈在那里。祭坛四周的地面上,用暗红到发黑的、不知是血还是什么污秽之物,绘制着一个庞大而繁复的邪恶法阵!法阵的线条如同无数纠缠的毒蛇,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污秽与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