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半圆，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夜色。蓝芸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23:47。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空调温度调低两度。冷风从出风口嘶嘶地喷出来，带着汽车内饰的塑料味。
早知道不该接那个急单。蓝芸小声嘀咕，手指敲打着方向盘。101国道在这个点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路灯间隔很远，每一段光明之间都夹着令人心悸的黑暗。她看了眼手机，丈夫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还亮在屏幕上：饭给你热着，注意安全。
导航显示还有四十公里到家。蓝芸踩深了些油门，白色大众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嗡鸣。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滴在车灯照射下像无数银针扎向路面。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红光从后视镜里闪过。
蓝芸猛地回头，只见一辆红色轿车以惊人的速度从右侧超车，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视镜呼啸而过。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车牌，那辆车就已经冲到了前面百米开外。
疯了吗？这种天气开这么快...蓝芸皱眉，下意识松了松油门。就在她以为那辆红车会消失在雨夜中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红色轿车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一般，车头猛地向右偏转，在湿滑的路面上疯狂打滑。蓝芸眼睁睁看着它旋转着撞向护栏，金属扭曲的声音即使隔着雨幕也清晰可闻。
天啊！蓝芸一脚踩下刹车，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车在距离事故现场二十米处停了下来，引擎盖还在冒着白气。
蓝芸颤抖着摸出手机，110三个数字在屏幕上闪烁。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那辆撞毁的红车里，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求救声，没有试图打开的车门，甚至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雨水冲刷着扭曲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血色光泽。
喂？110吗？101国道往南方向，靠近李家村路段发生车祸...蓝芸一边报警一边解开安全带。作为车祸的第一目击者，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能否提供帮助。
推开车门的瞬间，冰凉的雨水就打湿了她的肩膀。蓝芸从后备箱拿出警示牌放在车后五十米处，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辆红车。每走一步，积水就灌进她的平底鞋里，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
距离红车还有五米时，蓝芸停住了脚步。一种本能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那辆车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刚经历过严重车祸。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雨水敲打金属的哒哒声。
蓝芸深吸一口气，走到驾驶座一侧。车窗已经碎裂，像一张蛛网般挂在窗框上。她鼓起勇气向里看去——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不，不只是驾驶座。整辆车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司机，没有乘客，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只有一件被雨水打湿的红色连衣裙平铺在驾驶座上，裙摆处散落着一团乌黑的长发，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头皮上扯下来的。
蓝芸倒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她的手机掉进了路边的水洼里，报警电话还在通话中，警察的声音从水里闷闷地传来：女士？女士您还在吗？请描述一下具体情况...
但蓝芸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死死盯着那团头发，某种可怕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假发。那些发丝根部还带着暗红色的皮肉组织，就像...
就像是从某个女人头上活生生撕下来的。
蓝芸转身就跑，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腿。回到车上，她哆嗦着关紧车门，按下中控锁。后视镜里，那辆红车静静地歪在护栏边，雨水冲刷着它破碎的车窗，仿佛在哭泣。
一定是幻觉...我太累了...蓝芸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看了眼掉在外面的手机，决定不再回去捡。警察应该已经定位了事故地点，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重新发动车子时，蓝芸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她不敢再看那辆红车，踩下油门加速驶离。后视镜里，事故现场很快被雨幕吞噬，变成一片模糊的黑暗。
开了约莫十分钟，蓝芸的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她打开收音机，随便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老歌的频道，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
...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
张宇的歌声在车厢里回荡，蓝芸苦笑着想，这歌词倒是应景。她看了眼导航，再有二十分钟就能下国道了。就在这时，她的血液突然凝固——
前方百米处，一辆红色轿车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右侧超车。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场景。
蓝芸的尖叫声被刺耳的刹车声淹没。她眼睁睁看着那辆红车再次失控，旋转，然后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撞向护栏。金属扭曲的声音，玻璃碎裂的声音，甚至撞击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不...这不可能...蓝芸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的车又一次停在了距离事故现场二十米的地方，就像被某种力量精确计算过一样。
雨还在下。雨刮器不知何时停止了工作，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汇成细流，将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蓝芸死死盯着那辆红车，这次她决定不下车了，就坐在车里等警察来。
然而就在这时，红车的驾驶座车门突然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个身影从车里爬了出来。
蓝芸屏住呼吸，看着那个人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转向她的方向。虽然隔着雨幕看不清面孔，但蓝芸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看着她。
救命...救救我...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雨幕飘来，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
蓝芸的手指紧紧攥住方向盘，指节发白。理智告诉她应该锁好车门报警，但那个求救声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无法置之不理。
犹豫再三，蓝芸还是打开了车窗一条缝：你...你还好吗？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那个身影没有回答，而是开始缓慢地向她走来。随着距离拉近，蓝芸终于看清了——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她的左臂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每走一步都会滴下暗红色的液体。
别过来！蓝芸本能地尖叫，迅速升起车窗。就在玻璃即将闭合的瞬间，那个女人突然抬起头——
蓝芸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鲜血，左眼只剩下一个黑洞，但毫无疑问，那就是她自己的脸。
蓝芸的尖叫声在车厢内回荡。她手忙脚乱地挂挡倒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空转了几秒才获得抓地力。后视镜里，那个站在原地，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车子猛地倒退十几米后，蓝芸迅速换挡向前冲去。这次她没有减速，直接从红车旁边呼啸而过。经过事故现场时，她用余光瞥见——红车的驾驶座上，赫然坐着那个穿红裙的，正对着自己微笑。
蓝芸死死踩住油门，车速很快飙到了一百二。雨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层水膜，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但她不敢减速，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眨眼。那个恐怖的画面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另一个自己在车祸现场对着她笑。
开了不知多久，蓝芸的呼吸才稍微平稳些。她看了眼导航，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位置没有变化——仍然在距离李家村三公里的地方。
这不可能...蓝芸喃喃自语，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就在这时，她听到后座传来一声轻笑。
找到你了...
蓝芸猛地抬头，后视镜里，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她笑。那张脸上唯一完好的右眼，和她此刻惊恐的眼睛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