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文潇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害人之心！他只是个贪杯嘴碎的小妖！”
“我知道。”吴辞语气平静，“神女大人，妖者入人间，死。这是铁律。”
文潇痛心又不解：“大荒生灵，亦有向善之心。他们向往人间，不过如同草木向往阳光，飞鸟向往天空，是生灵的本能。只要他们遵守人间的规矩，不曾为恶，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看一看这片风景的机会？”
“十万年前上古水患之后，人间也如大荒一般满目疮痍。”吴辞的声音清晰而冷冽，“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建设、发展、生活，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妖类不事生产，见着人间好便向往，与强盗何异。”
“若以‘不事生产’论罪，那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不事稼穑，却依旧能锦衣玉食？若以‘向往美好’为盗，那这人间，又有多少人，不是强盗！”文潇厉声喝问。
“锦衣玉食是祖辈蒙荫，若不按时缴纳税收，自有官府查办。后代不当大任，更是难以为继。”吴辞反问，“可是妖呢？神女大人可知为了你口中‘向往人间’的妖，朝廷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又有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
那是农民从地里刨出的赋税，是人类智慧凝成的结晶，是一代代人无数的血与汗，将废土建立成家园。
“神女大人说善妖无辜，”吴辞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里，此刻像结了一层薄冰，“那百姓何辜？”
一个看得宏大，一个看得现实。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白玖小声地开口，他看着吴辞，眼睛里满是困惑，“可是，英磊他也是妖啊。他给大家做饭，他那么好！还有赵远舟……”
“那是因为有缉妖司作保，也是因为缉妖司有制止他们作恶的能力。”吴辞的视线扫过卓翼宸，“若是出事，缉妖司上下，皆要问罪。”
没有善意可以凭空存在，所有的秩序，都需要力量来维护，也需要有人为此承担代价。
“都冷静一点！”卓翼宸的声音沉稳，强行介入这场对峙，“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查明两位大人惨死的真相。”
他的目光扫过文潇那张写满痛心的脸，又掠过吴辞平静得近乎于冷酷的侧颜，心中五味杂陈。
吴辞没有看任何人，转身回了房间。门扉合上，隔绝了一切。
裴思婧也沉默地离开，背影在昏黄的灯火下被拉长。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了那个贴身放置的人偶。
人偶穿着一身小小的猎装，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裴思恒的影子。它静静地躺在裴思婧的掌心，没有呼吸，没有温度，只是一个精致的、了无生气的木刻。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人偶冰冷的脸颊。
利箭破空的声音，至今仍在她耳边回响。
裴思婧闭上眼，将那个人偶紧紧贴在心口，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玖看着裴思婧离去的背影，眼圈也跟着红了。
“裴姐姐……她一定很难过。”他小声地对身旁的英磊说。
“是啊，”英磊脸上满是担忧，“那小妖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他说的是真的……”白玖的声音更低了，“裴姐姐她，真的很疼爱她弟弟。”
裴思婧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会在饭堂里，默默地将最大的那块肉夹到他的碗里；会在他被赵远舟吓到时，不着痕迹地挡在他身前。白玖知道，裴思婧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在照顾。
“英磊，”白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攥紧了拳头，“我想帮帮裴姐姐！”
“怎么帮？”
“师、温宗渝留下的手札里，好像有提到过一种人与妖的契约之法。结合赵远舟的‘混沌无常’之术，或许、或许能让那个人偶，真正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