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人挺和气，放下笔走过来看了看，简单指点了几句：“一般按时间大类分，再按文件类型细分。重要的、带编号的红头文件放前面，普通的通知通报放后面……”
顾湘认真记下，但还是有些云里雾里。部队里的文件分类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接着是出黑板报。
顾湘在家时也帮村里出过，但部队的黑板报要求显然更高。
她看着张科长给的内容要点，都是一些口号和原则性的语句，怎么把这些文字美观又清晰地排版在黑板上，她有点犯难。
粉笔字她虽然写得工整，但谈不上好看，更别说画点简单的花边图案了。
她站在黑板前，拿着粉笔比划了半天，迟迟不敢下笔。
擦掉重画了几次草稿，总觉得不满意，不是排版太满，就是留白太多，显得空荡荡。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着快中午了，黑板报还是一片空白。
顾湘急得鼻尖冒汗，手指都被粉笔灰染白了。
科里的小李出去办事了，老王也在忙，她不好意思再频繁打扰。
正当她对着黑板一筹莫展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版面设计不是这样做的。”
顾湘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苏婉晴不知何时站在了宣传科门口。
她依旧穿着白大褂，应该是从卫生队过来办事，神情淡漠，目光落在顾湘画得乱七八糟的黑板草稿上。
顾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苏……苏医生。”
苏婉晴没应她这声称呼，径直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语气没什么起伏：“主题放在最上面，字体加大，醒目。”
“下面分几个板块，用小标题隔开，内容要点提炼成短句，条理要清晰。”
她一边说，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快速而准确地划出几个区域，动作干脆利落。
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整个版面的框架立刻清晰起来。
“两边可以留空，或者用简单的直线、波浪线做边框，不用画太复杂的花。”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顾湘沾满粉笔灰的手，“粉笔字，横平竖直，间距均匀，比追求好看更重要。”
说完，她将粉笔放回粉笔盒，拿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湘愣愣地看着瞬间变得条理分明的黑板版面，又看向苏婉晴冷清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她有芥蒂，冷若冰霜的苏医生，竟然会开口帮她。
“谢……谢谢苏医生。”顾湘诚心地道谢。
苏婉晴这才将目光正式落到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不用谢，版面太乱，影响观瞻。”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便离开了宣传科，仿佛只是路过顺手处理了一个看不顺眼的问题。
顾湘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苏婉晴的帮忙，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甚至有点“嫌你做得不好”的意味，但确实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不再犹豫，按照苏婉晴划出的框架和提示，开始认真书写起来。
果然，有了清晰的布局，书写起来顺畅多了。
虽然字迹依旧算不上漂亮，但工整清晰，板块分明，看起来像模像样。
中午下班前，张科长出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嗯，不错，挺清楚的！下午再把边线描一下就行。小顾，适应得怎么样？”
顾湘悄悄松了口气，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挺好的，张科长，我会尽快熟悉。”
下班号响起时，顾湘刚好把最后一份文件归类放好，又将黑板报的边线仔细描了一遍。
看着变得整齐有序的文件柜和像模像样的黑板报，她心里充满了小小的成就感。
虽然过程有些磕绊，但总算完成了第一天的工作。
她仔细收拾好桌面，跟张科长和王干事道了别，这才走出行政楼。
夕阳的余晖将大楼染成温暖的金色。
顾湘刚走下台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榕树下那道挺拔的军绿色身影。
是秦凛。
他显然刚结束训练或工作，军装袖口随意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目光正望向办公楼门口。
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些许。
顾湘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小跑到他面前，仰起脸，眼睛里带着点完成任务的雀跃和一丝求表扬的意味：“你……你怎么来了？”
“顺路。”秦凛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看到她鼻尖似乎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粉笔灰，眼神微动，但没说什么，只自然地伸出手，“走吧，回家。”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将顾湘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这种在人前毫不掩饰的亲昵，让顾湘脸颊微热，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嗯”了一声，乖乖跟在他身侧。
两人并肩走在营区栽满棕榈树和凤凰木的林荫道上，夕阳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围是下班或者下课的人流，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尤其是看到一向冷面的秦连长竟亲自来接媳妇下班，还牵着她的手，更是投来善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顾湘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秦凛握得更紧。
“工作怎么样？”秦凛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道。
提到工作，顾湘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带着点初入职场的兴奋和后怕：“挺好的！就是文件分类有点难，我一开始没弄明白，问了王干事……还有出黑板报，我差点搞砸了，排版总是弄不好……”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把早上的窘迫和后来的解决都说了出来，包括苏婉晴的出现和那番指点。
“……后来苏医生路过，帮我划了一下版面，我照着写，总算弄好了。”
顾湘的语气里带着对苏婉晴的感激，也有一丝自己最终独立完成任务的骄傲。
秦凛安静地听着，当听到“苏医生”三个字时，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