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间房门被打开，满室的灰尘扑面。
加尔皱着眉，拂了下衣角拍去上面的灰尘，周边的灰尘落下，透过墙上小小的一道窗户，他看见这个储物室里装着的那些东西。
不是那些破旧损坏的各种设施。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庄园中没有见过的梵妮的私人物品，从左到右一一摆放着华丽的裙子，首饰，书籍，乐器，画板等等。
最右侧的那一栏，以及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的都是被用针织网罩罩起来的画框。
加尔脚步顿住，走到最近的一个画框前，手指抓着网罩缓慢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画像。
是他没见过的梵妮。
满目的绿色，画中的场景似乎在某个马场中，周围都是颜色鲜艳的草地，梵妮骑在一匹白色的马上，一头耀眼的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发丝被风吹得飞扬。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弯着，笑容灿烂而耀眼。
张扬，肆意。
是跟现在安静沉默的模样完全相反。
完全不同的梵妮。
加尔呆愣愣盯着这幅画看了好久，抓着网罩的手指收紧用力。
他沉默着，走到另一侧的画像面前，掀开。
一个两个三个……
直至最后一个。
所有的画像上都是梵妮。
都是那个笑容灿烂的梵妮。
所以，爱丽丝知道他要来到储物间时为什么会下意识看向商酒。
是怕她想起这里的东西会难受是吗？
加尔伸出指尖触碰着画像中梵妮带笑的眉眼，从小窗中洒进来的微弱光线被他的背影遮挡。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像是翻涌着更为剧烈的风暴。
当初对亨唯家族的报复太轻了。
真应该直接杀了他们，像是对待野兽一样刮去他们的皮肉，抽去他们的筋骨。
加尔拿着《刺绣集》回来时，爱丽丝还没有回来。
梵妮接过书，翻开书页。
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中。
上面都是她曾经做过的笔记。
刺绣是她来自东方的母亲教会她的，印象中母亲温柔，发丝是柔顺带有光泽的黑色，棕色的眼眸耀眼温柔。
指腹触摸上之前写下的字迹。
她轻声道：“那天父亲跟那些医师们在花园谈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
她就坐在阳台，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我的腿还有治疗的可能，对吗？”
加尔沉默了下。
“……小姐。”
梵妮本就没想过听他回答问题，垂着头，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知道我的腿不能行走时，我还曾抱有希望，我能感受到我的腿在疼。”
“可是后来，我的腿渐渐失去了知觉，来来去去那么多医师都在告诉我，我的腿根本没有办法治好。”
她收拢着手指，按压在硬质书本外壳的手指指腹被顶到发白。
声音颤抖，一字一句道：
“后来每一次的检查，每一次躺在床上让那些医师触碰，我都感觉到羞辱和恶心，我恶心我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连简单的上床都做不到。”
加尔曲着膝，手掌附在她按压着书的手指上。
手指用力，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指掰开。
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的手扣在一起，仰着头，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与她浸润着水雾的双眸对视上。
“小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依然很耀眼。”
“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也不敢有人瞧不起你。”
“要是那些人的眼睛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就将那些人眼睛挖出来给小姐解恨。”
扣着她的手用力，他告诉她，
“小姐你没有错，错的只会是别人。”
梵妮眼睫颤抖地厉害，眸中的水雾缓慢凝聚，几乎要掉落出来。
“你的腿也会好的，你会重新站起来。”
“要是真有一天小姐不能站起来，我会成为小姐的腿。”
梵妮看着那双眼睛，沉默着好久。
她低着头，耳边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些，吸着鼻尖。
“加尔，你去找父亲。”
“让他帮忙找医师过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努力配合这次检查。”
“这双腿要是能恢复，就算治疗过程再困难，我也要重新新站起来。要是不能恢复……”
“……我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消沉下去。”
加尔弯了下唇角：“是，小姐。”
唇很轻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加尔垂着眸，感受到那很轻地动静，视线偏移，猛地看向房门的方向。
房门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隙。
他看见一道人影紧张地躲开。
加尔眯了下眸。
-
维斯塔公爵在听到加尔传来的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连续问了两遍他才恍惚相信。
“快！将最近请到的那些医师喊过来让她为梵妮诊断。”
自从梵妮受伤后，公爵从没有停下寻找医师，他要寻找到所有厉害的医师为梵妮治好腿。
每一次诊断数据他都会保留下来，给那些医师观看，让他们找到治疗方法。
如今，梵妮同意。
数十个医师都被公爵带去了梵妮的住处。
梵妮躺在床上，感受着有手触摸上自己的腿部。
她闭上眼睛，手指颤抖地抓着身下的床单。
她不想看到。
不想看到腿部受伤留下来的疤痕，也不想看到那些人眼底让她讨厌的情绪。
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从胃部翻涌，她掐着手心想要压抑。
她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只手伸过来，无声扣住了她的手指。
指腹蹭着她的指尖，无声安抚着她。
爱丽丝注意到这一幕，咬着唇想要出声。
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心里一惊，惶恐地抬起头，果然见到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维斯塔公爵缓慢收回阻挡的胳膊，碧绿色的眼眸半眯着看着前方两人相握的手，眼底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