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勉强把那堆“垃圾山”清理出一个能放电脑和键盘的空间。
他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这把硬塑椅带来的“舒适感”，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就抱着一大摞文件走了过来，“啪”地一声堆在了沈砚刚清理干净的桌角，差点把刚立好的笔筒撞倒。
“新来的小沈是吧？”
男人语气还算和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派，“我是老张。赵主管交代了，这些是近三年的市场活动原始数据，你尽快整理归档，按项目类型和时间顺序做好电子目录，下周一早上放我桌上。”他指了指那堆足有半米高的文件，“年轻人，手脚麻利点，这可是熟悉业务的好机会！”
沈砚看着那堆散发着陈旧纸张气味的文件山，又看看老张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这种最基础、最机械、最耗费时间的资料整理工作，通常都是丢给实习生和新人干的脏活累活。在他过去的世界里，这种工作连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资格都没有。
“少爷！忍！想想继承权！想想一年期限！” 顾琛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咆哮。
沈砚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好。”
老张满意地走了。
苏晚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半个脑袋，同情地看了沈砚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节哀。” 然后迅速缩了回去，仿佛生怕被这堆“山”波及。
沈砚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台嗡嗡作响的旧电脑。
开机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他耐着性子，点开文件夹，开始浏览那些杂乱无章的数据扫描件。
市场活动时间、地点、预算、参与人数、效果评估…信息庞杂，录入方式各异，有些字迹潦草难以辨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办公室里充斥着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同事们的交谈声。沈砚沉浸在工作里，速度不快，但极其专注，姿势端正得如同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国际会议。
偶尔遇到模糊不清的数据，他会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最准确地录入。那种专注和沉稳，与他“新人”的身份和这身旧西装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苏晚中途去茶水间接水，回来时路过沈砚的工位，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屏幕。
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条理清晰，格式规范得如同教科书范本。她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家伙虽然生活技能堪忧，做事倒是挺认真？字也好看。
就在这时，市场部靠墙角的公共办公区突然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惊呼。
“啊！完了完了！怎么又卡住了！”
“这破机器！关键时候掉链子！”
“我下午要交给赵主管的合同！刚打了一半！”
“技术部的人呢？快打电话！”
沈砚和苏晚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那台硕大的、承担着部门大部分打印复印任务的多功能一体机，此刻正闪烁着刺眼的红灯，液晶屏上显示着冰冷的错误代码：【E007-卡纸】。
几个同事围着机器急得团团转，尤其是那个抱着半叠空白合同的年轻女同事，脸都急白了。赵志伟也从办公室探出头，黑着脸吼道：“搞什么名堂！赶紧弄好！耽误了事谁负责？”
技术部的电话打了，回复是“工程师外出，最快一小时后回来”。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哀嚎。那个女同事急得快哭了：“一小时后？赵主管说两点前必须把合同给他签字确认的！这…这怎么办啊？”
苏晚也皱紧了眉头，她也有份文件等着复印存档。
赵扒皮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
她看着那台亮着红灯的“铁疙瘩”，一筹莫展。这种精密仪器，她们这些文科生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我试试。”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沈砚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离开了他的“文件山”，走到了那台出故障的一体机旁。
他挽起了那件旧西装的袖子，动作从容不迫，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和手腕上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calatrava（当然，此刻在众人眼里，它就是块普通的旧手表）。
“你？小沈？” 老张一脸狐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坏了要赔的！” 一个刚入职的pt合同工，能修好这复杂的玩意儿？
苏晚也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要干嘛？逞能？可别把机器搞得更糟啊！她下意识地想去拉他。
沈砚没理会周围的质疑和担忧。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机器外壳、出纸口、显示屏。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台故障的办公设备，倒像是在审视一个出了问题的精密金融模型。
他修长的手指在几个不起眼的按键上快速按动了几下组合键，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像是在输入某种指令。
液晶屏上的错误代码瞬间消失，屏幕暗了一下，随即跳出一个从未有人见过的、布满密密麻麻绿色字符的复杂界面！如同电影里黑客入侵的终端屏幕！
“卧槽？！” “这…这是什么？”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苏晚也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闪烁着陌生代码的屏幕。
沈砚的目光在飞快滚动的字符上扫过，十指在控制面板上轻快而精准地跳跃着，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他的神情专注而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气场，与刚才那个笨拙收拾桌子的“新人”判若两人。
几秒钟后，他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按键上用力一按。
嗡——！
机器发出一阵低沉的运转声。红灯熄灭。液晶屏恢复正常操作界面，清晰地显示着：【就绪】。
“好了。” 沈砚直起身，放下袖子，盖住了那块百达翡丽，也盖住了袖口那枚在灯光下似乎闪过一丝极淡星芒的铂铑合金袖扣。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只是随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笔，“卡纸位置比较刁钻，常规操作面板的解除指令被锁死了，需要进底层服务模式清除一下缓存错误。下次卡纸，先关电源，按住左下角的‘停止’键和‘重置’键三秒再开机，应该能进简易维护模式。”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出纸口，动作熟稔地从机器内部深处抽出了一张被碾得皱巴巴的A4纸。正是导致故障的罪魁祸首。
整个公共办公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砚，像在看一个外星人。那个抱着合同的女同事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老张一脸懵逼。连从办公室里探着头的赵志伟都忘了骂人，三角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苏晚更是彻底呆住了。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沈砚刚刚放下袖子的右手腕处。
刚才他操作时动作太快，袖子滑落了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右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似乎有一道非常浅淡的、月牙形的旧疤痕？形状很特别。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她的视线，像被磁石吸引一样，牢牢地锁在了沈砚的左手袖口上。
就在他放下袖子、盖住手腕的那一刹那，那枚样式古朴的金属袖扣，在办公室明亮的顶灯下，极其短暂地折射出了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锐利璀璨的星芒！
那道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苏晚！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停滞了一拍。
这个形状…这个在特定角度才会折射出的、如同碎钻镶嵌般的星芒…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