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世豪揣着那本破书，像揣着颗定时炸弹，一路提心吊胆地溜回出租屋。刚推开门，霉味混合着劣质灵油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墙角的蛛网又厚了一层，缺腿的木桌歪歪扭扭地杵在屋子中央，像个随时会散架的老人。
“可算回来了。”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被张队追了两条街，又跟那神神秘秘的吴老头掰扯半天，他现在累得只想瘫倒在地。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灯透过破旧窗棂投进来的斑驳光影。伍世豪踢掉沾满泥污的鞋子，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从怀里掏出那本破书。
昏暗中，“九转玄冥金钟罩铁布衫之躺着就能变强神功”这串字看着格外扎眼。他翻来覆去地掂量，纸页粗糙得像砂纸，边角硬得能刮掉皮，除了封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连个像样的纹饰都没有。
“什么玩意儿。”伍世豪嗤笑一声，随手把书扔在桌上。书页散开的瞬间，木桌“嘎吱”响了一声，原本就倾斜的桌面晃得更厉害了——缺腿的那一角正好悬空，看着随时会塌。
他盯着桌子看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捡起地上的破书，垫在了桌腿下面。
“嘿，还挺合适。”伍世豪拍了拍手，看着稳稳当当的桌子，满意地点点头。书的厚度刚好填补了桌腿的缺口，硬度也够，简直是天生的桌脚垫。
至于什么“神功”，他连半分都没信。在这灵气复苏的都市里，随便个废品站都能翻出几本号称“上古秘籍”的破烂，多半是些骗子糊弄新手修士的玩意儿。真要是能躺着变强，吴老头还能摆摊算命？早躺着飞升了。
解决了桌子的问题，伍世豪才有功夫琢磨正事。他从床底下拖出个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三枚边缘磨损的铜子儿，连半块下品灵石的影子都没有。
“三天……”他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城东的青云宗办事处是不能再去了，张队说不定还在那一带转悠。城西灵材市场更是禁区，那位筑基体修的执法棍可不是闹着玩的。思来想去，只剩下城南的黑市还能碰碰运气——那里龙蛇混杂，城管查得松，但风险也大，据说有不少修士专门在那儿“捡漏”，实则是抢。
“算了，富贵险中求。”伍世豪咬了咬牙。与其被房东赶出去睡大街，不如去黑市搏一把，大不了就是挨顿揍，他这条命早就被揍得皮糙肉厚了。
他从墙角翻出件更破的外套套上，又把头发揉得像鸟窝，对着裂镜照了照——活脱脱一个走投无路的乞丐，正好符合黑市的“准入气质”。临走前，他瞥见桌上那本垫桌脚的破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管。
黑市藏在城南废弃的工业区里，白天看着像片废墟，一到晚上就热闹起来。生锈的管道上挂着昏暗的灵能灯，照亮一个个临时搭起的摊位，摊主们大多裹着黑袍，说话时故意压着嗓子，透着股见不得光的诡异。
伍世豪缩着脖子混在人群里，眼睛像鹰隼似的扫视着摊位。他没指望能捡着什么宝贝，只想找个看起来“好欺负”的目标，碰瓷赚点零花钱。
“走过路过别错过！刚从妖兽巢穴里掏出来的利爪，练气期修士用正好！”
“低价处理破损阵盘，就缺个核心阵眼，懂行的来！”
吆喝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灵力碰撞的闷响——多半是讨价还价没谈拢动起了手。伍世豪看得心惊胆战，这里的修士修为普遍比灵材市场高，练气四五层一抓一大把，甚至有几个隐隐透着筑基期的威压。
他正想找个机会溜走，忽然被个摊位前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
“我说了这玉佩是假的！你敢骗到黑虎帮头上？”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揪着个小贩的衣领，手里捏着块泛着绿光的玉佩，灵力波动虚浮得厉害，明显是劣质仿品。
小贩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说：“虎、虎哥，这真是我从……”
“少废话！”壮汉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合金架子瞬间凹下去一块，“要么赔钱，要么卸你条胳膊抵账！”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却没人敢出声——黑虎帮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帮主是个练气巅峰的狠角色，据说跟不少筑基期修士都有勾结。
伍世豪心里咯噔一下。黑虎帮？他昨天好像听说，这伙人最近在收“保护费”，连街边的乞丐都得交份子钱。
他正想悄悄溜走，那姓虎的壮汉突然朝他看过来，眼睛一亮：“哟，这不是伍世豪吗？好几天没见，躲哪发财去了？”
伍世豪头皮发麻。他认识这壮汉，是黑虎帮的小头目，练气四层的修为，上次收保护费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的胳膊卸下来。
“虎、虎哥，误会，我就是路过……”他干笑着往后退。
“路过？”虎哥松开小贩，一步步朝他走来，身上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强，“兄弟们正找你呢！这个月的保护费，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啊？”
“我……我最近手头紧……”伍世豪的手悄悄摸向身后，那里藏着块捡来的半截砖头——这是他最后的防身武器。
“手头紧？”虎哥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练气四层的灵力涌过来，伍世豪顿时感觉胳膊像断了似的，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小子天天碰瓷，能没钱？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抱着看戏的心态指指点点。
“这不是那个专碰瓷修士的混子吗？”
“敢欠黑虎帮的钱，胆子够大的。”
“等着看他怎么被收拾吧。”
伍世豪又疼又气，可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对方。练气一层对练气四层，说是鸡蛋碰石头都抬举他了。
“虎哥，再宽限几天，就几天……”他强忍着疼，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等我赚到钱，立马给您送过去。”
“宽限？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虎哥的脸色沉了下来，“今天不把钱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着，抬脚就朝伍世豪肚子踹去。这一脚带着劲风，明显没留手——看来是想给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
伍世豪想躲，可对方的速度太快，他只觉得肚子一疼，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砰”地撞在后面的摊位上。
木架应声而倒，上面摆着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刺鼻的药液溅了他满身。更倒霉的是，他后脑勺磕在一块凸起的钢筋上，顿时眼前一黑，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妈的，还敢躲？”虎哥骂了句，走上前还想再打。
伍世豪头晕眼花，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进衣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意识也开始模糊。
完了，这次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虎哥的怒骂声和周围人的哄笑声。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怀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不是灵力灼烧的疼，而是像揣了个暖炉，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血液往四肢百骸扩散。
伍世豪疑惑地睁开眼，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一看——他怀里竟然露出半截书角，正是那本被他垫桌脚的破书！
什么时候揣怀里的？他明明记得垫在桌子上了啊！
难道是出门时顺手塞进去的？伍世豪想不起来了。此刻，那本书正被他后脑勺流出来的血浸透，纸页上那些模糊的字迹像是活了过来，隐隐泛着暗红色的光。
“还敢瞪我？”虎哥见他盯着怀里的东西发呆，以为他还不服气，抬脚又要踹。
伍世豪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书，闭上眼睛等死。可预想中的疼痛没落下，反而听到虎哥“哎哟”叫了一声。
他疑惑地睁开眼，只见虎哥捂着脚跳来跳去，骂骂咧咧地说：“妈的，什么破玩意儿扎我？”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刚才明明没看到有东西，虎哥像是踢到了块钢板，疼得脸都白了。
伍世豪也懵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除了被血染得更红了些，没什么异常啊。
“邪门了。”虎哥揉着脚，看着伍世豪的眼神有点发怵，“今天就先放过你，明天再不交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伍世豪一眼，带着几个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小贩看着满地狼藉，哭丧着脸却不敢找伍世豪索赔——黑虎帮都没占到便宜，他一个小摊贩哪敢多嘴。
伍世豪瘫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摸了摸后脑勺，血已经止住了，刚才还钻心的疼，现在只剩下点微微的麻。
“奇怪……”他喃喃自语，低头看向怀里的破书。
难道是这书的缘故？
他把书掏出来，借着灵能灯的光仔细看。被血染过的地方，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好像清晰了些，能勉强辨认出“挨打”、“转化”、“灵力”之类的字眼。
伍世豪的心怦怦直跳。难道这破书真有点门道？
他挣扎着站起来，也顾不上浑身的疼，踉踉跄跄地往出租屋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本书，恨不得立刻回去研究清楚。
回到出租屋，伍世豪反手锁上门，连灯都顾不上开，借着窗外的光就开始翻那本破书。血渍浸透的纸页变得有些透明，上面的字迹虽然依旧潦草，却能连缀成句了。
“……受外力侵袭，引动气血，可化损伤为‘挨打值’……”
“……挨打值者，可兑灵力，可强肉身，可愈伤势……”
“……非主动受击无效，自残无用……”
伍世豪越看越心惊，手都开始发抖。这书上讲的，竟然真的是一种靠“挨打”变强的功法！
“这、这是真的？”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
他想起刚才虎哥踢到他时突然惨叫，想起后脑勺的伤口莫名其妙地愈合，想起那股从书里传来的暖流……一切似乎都能对上了！
伍世豪抱着书，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穷了这么久，弱了这么久，被人欺负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有转机了？
虽然这功法听起来有点离谱，靠挨打变强什么的，简直是闻所未闻。但只要能变强，能赚钱，离谱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书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就像捧着稀世珍宝。刚才还觉得粗糙的纸页，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都散发着金光。
“躺着就能变强……”伍世豪喃喃自语，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哈哈哈！真能躺着变强！”
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想象着以后不用再小心翼翼地碰瓷，不用再被人追着打，不用再为几块灵石发愁……只要挨顿打，就能变强，就能赚钱！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功法！
伍世豪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皮盒，藏在床板底下。他知道，这书的秘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完这一切，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书上的内容，想象着自己挨顿打就突破练气期，再挨顿打就赚到满屋子灵石……
“黑虎帮……”伍世豪忽然笑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明天，该交‘保护费’了啊。”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这座繁华而冷漠的都市。没人知道，在这间破旧的出租屋里，一个靠碰瓷为生的底层修士，意外得到了改变命运的钥匙。
而这一切的开端，竟然是一本被用来垫桌脚的破书。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伍世豪翻了个身，嘴角带着笑，渐渐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被一群修士围着打，打得越狠，他笑得越开心——因为每挨一下，他的修为就涨一截，口袋里的灵石就多一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