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裂纹里的辣条包装纸还在发烫，油渍顺着木纹往里渗，像有生命一样往深处钻。雷劫珠的光早灭了，但轮轴还震，一颤一颤地传到脚底，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李狗蛋没看门缝里的黑板，也没理那句“你迟到了”。他先把外套袖子撕下来一块，抹了点口水，在布角上写：“我是李狗蛋，二十三岁，送外卖的。”然后贴在脑门上。做完这事才抬头。
黑板上的字变了。
作业还在，但边缘多了金丝，细得几乎看不见，可只要盯着看两秒，那些线就开始动，绕着粉笔字打转。他伸手碰了一下，指尖麻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画面——穷奇趴在地上，肚子鼓起来又瘪下去，十二次，一次比一次慢，最后一次停住时，胃里还有点光在闪。
他明白了。
那不是消化完了，是卡住了。
身后的阴影里传来动静。他没回头，听见爪子刮地的声音，低沉的喘息，像烧开的铁水从喉咙里滚出来。接着是一声吼，不长，也不凶，就是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音。
他转身。
穷奇站起来了。不是之前那副长颈鹿模样，也不是完全恢复原样，但已经能看出凶兽的轮廓。鳞片是青灰色的，带着锈迹般的暗红纹路，眼睛像两团熔岩，睁着的时候会自己滴落火星。它张嘴想说话，结果喷出三块碎片。
碎片没落地，悬在半空，排成三角形。表面有东西在动，像是钟表的指针，又像是星星划过的轨迹，但走得乱七八糟，快的快，慢的慢，有的倒着走。
李狗蛋往后退了半步。
他从辣条袋里掏出那枚金边碎片，轻轻放在地上。刚放稳，三块悬浮的碎片就抖了一下，金边碎片也亮了。光芒连成线，拼出一段公式：
Δt = √(1 - v2\/c2) x Λ?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起点非始，终点未闭。”
他盯着看了三秒，没去碰。
这玩意儿他不懂，但他系统懂。不用他下令，后台已经开始跑模拟了。亿万次推演在瞬间完成，结果只留一句话：**此为时空压缩残片，含未激活因果链。**
他刚想弯腰捡盒子，地面冒蓝雾了。
雾从石砖缝里钻出来，淡得几乎看不见，但他一吸气就知道不对劲。脑子突然空了一下，忘了自己怎么进来的，忘了刚才做了什么，甚至连“李狗蛋”这三个字都差点脱口而出说成别人。
他抬手摸脑门，湿布还在。
“我是李狗蛋，二十三岁，送外卖的。”他念了一遍。
记忆回来了。
他知道这雾干嘛用的——削记忆，专挑你最熟的东西下手。要是没写这张纸，再过几秒可能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
他从辣条袋夹层摸出一小撮毛。橘红色的，带点焦味，是小橘上次喷火后蹭在他衣服上的。他捏着毛尖，吹了口气，火苗“呼”地窜起来，不大，但够亮。
他把火扔向碎片下方。
火焰落地没灭，反而吸住蓝雾，越烧越大，变成一个环形火墙，正好把三块碎片围在里面。穷奇想往前走，火墙就晃一下，逼它停下。
趁着这工夫，他用滑板边缘轻轻一挑，把三块碎片拨进一个折好的辣条包装纸盒里。盒子是他路上随手叠的，四角歪歪扭扭，封口还是用口水粘的。
刚盖上盖子，盒子自己亮了。
三块碎片在里头发光，光穿出纸面，投到空中，拧成一道螺旋光柱，从地往上冲，直径一米左右，中间空着，但声音特别多。有小孩笑，有大人喊，还有人在哭，全混在一起，听不清是谁，但每个声音都像他自己。
穷奇低头看着漩涡，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它没冲进去，而是对着漩涡喷了口气。不是攻击，是那种冬天哈白气的感觉，温的，慢的。那口气飘进去，光流一下子稳了，不再乱响，也不再扩张。
漩涡缩了。
最后变成一枚沙漏虚影，浮在半空。上下两端透明，各映出一幅画面。
上面是雨天。一个小男孩抱着妹妹蹲在屋檐下，手里攥着半包辣条，头发湿透了，衣服也烂了。那是他八岁那年，父母刚走，他带着妹妹要饭吃的日子。
下面是未来。他站在一片废墟上，手里拿着断掉的滑板，天上全是星星，远处站着很多人，看不清脸，但他们都朝他跪下了。
李狗蛋没动。
他知道这不是预知，是可能性投影。系统在告诉他：这两个时间点，重要。
沙漏慢慢转，细沙往下落，但落不到底，总差一点点。
他低头看手里的纸盒。盒子还在发烫，里面的碎片明显在动，像是还没完。
穷奇站在旁边，没再靠近，也没走开。它的眼睛不再喷火星，反而安静下来，盯着沙漏，像是在等什么。
黑板突然响了一声。
粉笔自动动了，把原来的作业擦掉，重新写下一行字：
“今日新增：禁止重构时间线。”
字写完，黑板裂了道缝，从上到下，直的，像被刀划过。
李狗蛋抬头看门。门还在，绿漆剥落，黄铜把手歪着。他记得进来时门是开着一条缝的，现在却关严了。
他没去开门。
他把纸盒放进辣条袋，拉紧袋口。袋子本来就有十几个结，现在又多了一个。
穷奇低吼了一声，不是冲他，是对着沙漏。
沙漏的上半部分，那个下雨的画面，突然闪了一下。小男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李狗蛋的头皮猛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