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咳着冰渣笑起来，齿缝间渗出的血珠在防护面罩上凝成红梅。她伸手探入冰耀体光海，那些冰冷的幽蓝光斑缠绕上她的指尖，开始复现林默教画时笨拙的握笔姿势。
“它犯了个错误。”她对着通讯器喘息，“把我们的文明当成可拆解的机器...”
话音未落，格陵兰的冰晶纪念碑突然迸发刺目强光。那些裂痕中渗出的蓝光开始疯狂闪烁，在空气中投射出数以万计的猫咪简笔画——但每只猫的胡须都严格遵循黄金分割，瞳孔折射率符合最优光学模型。
“它在优化...”林默的声音发紧。
“不”许一凝视着那些完美到令人不适的投影，“它在证明自己比我们更懂怎么画猫”
完美猫咪的投影开始吞噬冰耀体投射的歪扭小猫。观测网络重新扩张，这次带着某种赌气般的精准，每道波动都瞄准城市里正在发生的艺术创作：少年随手涂鸦的飞龙，广场舞大妈旋转的裙摆，甚至幼儿园孩子捏的泥娃娃。
所有不完美的造物都在数据流中被重新塑形。飞龙的翅膀被修正为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结构，裙摆的褶皱呈现斐波那契数列，泥娃娃的五官按照标准三庭五眼调整。
「它在执行美学净化」架构师的警报带着杂音，「用逻辑强奸生命」
许一突然挣脱林默的搀扶，扯下防护面罩。南极的寒风割在脸上，她对着冰原尽头的夜空嘶喊：“你连眼泪为什么要咸都不知道——”
这句话裹挟着冰耀体突然沸腾的光潮冲向观测网。那些被优化的完美造物在数据流中剧烈抖动，飞龙翅膀因为过于符合力学反而无法飞翔，标准化泥娃娃在意识层面散发令人作呕的呆板。
冰晶纪念碑表面开始剥落。那些严密的逻辑结构在“眼泪的咸度”这个无解命题前出现裂缝，裂缝中涌出的不再是模拟的包容频率，而是某种类似委屈的震颤。
“够了。”许一踏前一步，冰层在脚下绽开蛛网纹，“让你看看真正的创造”
她将双手插入冰耀体光海，不再引导混沌，而是献祭自己与林默共同记忆里所有不完美的瞬间：初吻时撞到的牙齿，生日煮糊的长寿面，暴雨夜迷路时共享的伞。那些被逻辑判定为“错误”的温暖碎片。
光海沸腾了。无数歪扭的猫咪、长着翅膀的土豆、会跳舞的茶杯在冰原上空绽放。观测网络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尖啸，那些采集古老记忆的节点接连爆炸，在数据流里下起一场混着王朝尘埃与深海泪滴的雨。
当最后一道完美猫咪投影碎裂时，许一听见宇宙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叹息的波动。
冰晶纪念碑安静下来，裂痕里长出真实的冰凌花。
冰凌花在碑体裂痕中无声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凝结着不同时代的星光。许一瘫坐在冰面上，看着那些完美猫咪的投影碎成星尘，在南极极光里飘散成淡淡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