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跨省大桥上织成密网，许一的数位板还贴在钟夏后腰时，一道刺眼远光灯突然切开雨帘。
黑色轿车急停在他们身旁，车窗降下露出张精致得过分的脸。男人用钢笔轻敲方向盘，袖口露出价格不菲的机械表——表盘刻着某知名出版社的Logo。
「许老师？」他目光掠过钟夏沾泥的小腿，「社里派我来对接《人体结构解析》插画项目。看来……您正在实地采风？」
钟夏突然用身体挡住许一半湿的速写本。草莓牛奶箱在他怀里发出可疑的晃动声，某盒奶的二维码正巧对着来人——扫描后会跳转到许一漫画里最露骨的跨页。
「这位是？」男人递来烫金名片：「陈砚，版权运营总监。刚并购了您合作的漫画平台。」
许一突然记起上周收到的签约邮件。对方开出三倍稿费买断她所有作品版权，唯一要求是「主角形象需根据市场调研优化」——附件里的参考图，是个西装革履的精英模特。
「送货的。」钟夏突然抓起许一的手按在自己虎口齿痕上，「正在验收防伪标识。」
陈砚轻笑出声。他忽然从车内取出平板电脑，调出实时数据看板：「巧了，我们正用AI分析读者偏好。数据显示——」指尖划过屏幕，弹出钟夏形象的读者满意度折线图，「乡村快递员人设的留存率，比都市精英低37.6%。」
雨点砸在平板屏幕上，模糊了数据曲线。许一忽然发现那些所谓「读者调研」，分明是钟夏摩托车GpS轨迹与她的作画时间重合图。
「建议修改人设。」陈砚的钢笔尖点在钟夏喉结痣的位置，「这颗痣，根据眼球追踪热力图，会分散读者对剧情的注意力。」
钟夏突然扯开制服第二颗纽扣。里面露出高中校服领边，别着枚生锈的胸针——正是许一当年用蓝墨水笔尖改造成的饰品。
「分散注意力？」他抓着陈砚的钢笔按在自己心口，「要听听真实心跳数据吗？当她画这里时——」
平板电脑突然警报大作。AI分析系统自动识别出钟夏胸肌轮廓，弹窗疯狂闪现：
【警告：检测到非标准人体模板】
【建议替换为第37号精英模特】
【情感投射值超标412%】
「看来您的快递员……」陈砚用消毒湿巾擦拭钢笔，「在干扰我们的算法。」
远处传来摩托车轰鸣。李鹿骑着钟夏的备用车冲上大桥，扔来整箱草莓牛奶：「姓陈的！你并购平台就为删改我的结婚贺图？」
纸箱砸在车前盖上裂开，牛奶盒喷溅出粉红色液滴——每盒都印着许一和钟夏的q版形象，生产日期是十年前他们初遇那天。
陈砚突然弯腰捡起个奶盒。扫描背面隐形二维码后，屏幕弹出加密文件夹：【许一人体结构观测档案】。数百个视频文件按年份排列，最早可追溯到高二篮球赛——镜头始终追着看台上画速写的许一。
「原来如此。」陈砚的钢笔尖刺破奶盒，「您二位在用草莓牛奶做分布式云端存储？」
警报声再次响起。AI系统突然开始自动播放监控片段：许一在便利店画收银员时，钟夏正假装整理货架；许一在印刷厂校对时，钟夏的摩托车始终绕着她所在街区转圈。
「根据《用户协议》第38条……」陈砚调出法律文件，「平台有权优化偏离市场趋势的创作内容。」
钟夏突然发动摩托车引擎。后备箱弹开露出整套测绘仪器：「巧了，我也在优化——」GpS地图在雨中亮起，所有路线都重叠成许一的作画轨迹，「根据《快递条例》，签收人有权要求当面验货。」
许一忽然用数位板挡住两人之间。屏幕亮起新漫画的分镜：精英男撕开快递员制服，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心跳记录仪。
「陈总监。」她将针管笔扎进草莓牛奶盒，「您说的市场趋势——」蓝墨水喷溅在平板屏幕上，AI立即生成新的热力图：「是指读者对我漫画里『第三者』形象的差评率100%吗？」
桥下突然传来汽笛声。真正的出版社配送船正在靠岸，船员举着喇叭喊：「许老师！您订的《人体结构解析》精装版到货了——按您要求，封面烫蓝是那位快递员眼睛的颜色！」
陈砚的钢笔突然漏墨了。黑色墨渍在合同上晕开，正好遮住「人设修改权」条款。他低头看见自己西装第二颗纽扣松动——线头处露出极小的草莓籽。
雨停时，许一收到李鹿的群发消息：
「最新数据：第三者介入情节的读者留存率，取决于快递员撕衬衫的力度——建议实测校对。」
钟夏的摩托车轰鸣着冲下大桥。后备箱飘出《溪塘村土壤分析报告》第38页，最新批注是：
「此处ph值适合种荆棘。备注：欢迎来偷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