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手的指尖血痕突然崩裂,金纹如烧断的琴弦簌簌坠落。
林渊望着那些碎成星屑的金纹,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九狱塔在识海翻涌时,他强行压制反噬的代价。
来了。他低喝一声。
整片星河骤然扭曲,星子像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绢帛,血色流光顺着天道指缝窜出,眨眼间织成笼罩亿万光年的因果巨网。
每根丝线上都缠着细碎的光粒,有稚子学步时的笑声,有修士渡劫时的嘶吼,甚至有古神陨落前的叹息——那是被黑泥吞噬的万千魂魄,此刻成了困他的锁链。
墨幽突然发出呜咽。
她蜷缩的脊背剧烈颤抖,流血的手腕被丝线缠住,那些光粒钻进她的瞳孔,她看见自己幼时跪在圣坛前,被选为归墟女祭的画面;看见三日前她奉命刺杀林渊时,圣人在她识海种下的咒文;更看见此刻缠在她腕间的丝线,正从她的命格里抽出最后一缕自由。
这是圣人的命运囚笼林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他能清晰感知因果网的脉络——每条丝线都连着三十三天某位圣人的本命灯芯。
原来所谓天道之手,不过是五大圣人借众生因果编织的傀儡。
他望着掌心浮起的九狱塔虚影,塔尖正渗出幽蓝流光,与因果网的血色形成鲜明对冲。
玄策握紧诛逆剑的手在抖。
剑鸣不再低沉,反而带着尖锐的嗡鸣,像在替他喊出被压了三百年的不甘。
他看见因果网里浮起自己的倒影:十五岁拜入太虚门时,圣人摸着他的头说诛逆剑当护苍生;五十年前他亲手斩了反抗圣人的师兄,对方血溅在剑鞘上的痕迹至今未褪;上个月那个求他救母亲的小姑娘,此刻正缩在因果网角落,眼睛里的光被丝线抽得干干净净。
想困我?林渊突然笑了,断剑的剑穗扫过唇角,九狱塔从不是囚笼,是钥匙。他屈指弹向眉心,九狱塔轰然炸开,第九层的超脱狱彻底显形——那是座悬浮在混沌中的黑塔,每块砖石都刻着二字的古篆。
识海剧痛如裂,但他的目光更亮了,狱锁乾坤!
话音未落,林渊的命火从丹田腾起,赤金中带着幽蓝的火焰顺着指尖窜向因果网。
他能看见自己的命运线,像条盘曲的赤蛇,正与星河的脉络缠绕——凡人的生老病死、修士的爱恨嗔痴、古神的陨落叹息,此刻都成了他的助力。
因果网的丝线开始松动,有几颗星子突然逆转轨迹,撞碎了缠在墨幽腕间的血线。
放肆!虚空中传来五道冷哼。
五大圣人的法相同时显形:太虚圣人持玉尺,雷泽圣人握雷锤,炽阳圣人燃金焰,幽冥圣人披黑雾,归墟圣人踏黄泉。
他们的法相足有万丈高,掌心各聚一道毁天灭地的灵光,显然早就在外域窥伺,只等林渊触网便全力镇压。
林渊抬头望着那些法相,眼底燃着近乎疯狂的战意。
他早算到圣人不会只派风烬和墨幽两个棋子——这五大法相,才是真正的杀招。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盯着雷泽圣人手中噼啪作响的雷锤,又瞥向太虚圣人的玉尺,嘴角勾起冷嘲:你们当这因果网是锁,我偏要拿它当刀。
他屈指一引,九狱塔第九层射出一道黑光,精准缠上雷泽圣人的雷锤。
下一刻,那道凝聚着九霄雷劫的灵光突然转向,竟朝着太虚圣人的面门轰去!
小心!炽阳圣人的怒吼炸响。
太虚圣人慌忙挥玉尺格挡,雷锤与玉尺相撞,炸出的雷光将整片虚空灼成焦黑。
雷泽圣人的法相踉跄后退,左袖被余波烧出大洞;太虚圣人的法相嘴角溢血,玉尺上出现蛛网裂纹——五大圣人的联手,竟被林渊用命运重构搅成了一锅粥。
玄策的诛逆剑突然剧烈震颤。
他望着圣人们慌乱的法相,喉结动了动——三百年前他跪拜的至高存在,此刻竟像市井斗殴的泼皮。
但不等他细想,识海里突然响起太虚圣人的急喝:玄策!
用因果禁术困住他!
那声音像根钢针刺进他脑海。
玄策浑身剧震,诛逆剑坠地。
他望着地上的剑,又望着林渊浴火的身影,突然想起那个求他救母亲的小姑娘,想起她被圣人取魂时,母亲在他脚边哭到断气的模样。不...他颤抖着摇头,却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指尖开始结出暗红法印,我...我不能...
晚了。林渊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炸响。
玄策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林渊还站在十丈外,怎么会...
原来在玄策结印的瞬间,林渊便看穿了他的意图。
所谓因果禁术,不过是圣人用来将反抗者困在宿命轮回的手段。
但他早用命火焚天点燃了轮回通道——那些纠缠的因果丝线,此刻成了他跃迁的阶梯。
当玄策的法印即将完成时,林渊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穿过燃烧的轮回通道,出现在玄策身后。
玄策还没来得及转头,便感觉胸口一热。
林渊的手掌已按在他心口,掌心的命火正灼烧他的经脉。
他望着林渊染血的眉眼,突然笑了——那笑里有解脱,有释然,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你...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渊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玄策的心跳,强而有力,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在山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收徒的少年。
命火在掌心凝聚成刺,但他的手腕突然顿住——不是不能杀,而是不愿。
这一掌,是替那些被你斩了的逆道者林渊低喝一声,掌力轰然拍出。
玄策的胸口炸开血花,整个人被掀飞十余丈,撞在因果网上。
鲜血溅在林渊脸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那个欺辱他的监工喷在他手上的血。
但这次不同,他望着玄策染血的衣襟,望着他仍未闭合的双眼,喉间突然发紧。
但...他抹去脸上的血,断剑指向苍穹,我要你活着,看这天地,到底是谁的棋盘。玄策撞在因果网上的瞬间,血丝顺着额角爬进眼眶,将整片视野染成模糊的红。
他能清晰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却比不过心口那团命火灼烧的痛——那不是致命伤,更像根烧红的铁钎,在他魂魄上烙下滚烫的印记。
原来...他真的留手了。他咳着血沫,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因果网的丝线。
那些曾抽走小姑娘生魂的血线此刻软得像棉絮,被他指甲勾出几缕碎光。
三百年前跪山门时,师父说诛逆剑当护苍生;五十年前斩师兄时,血珠溅在剑鞘上的温度还在;可方才林渊掌下留情的刹那,他突然懂了——当年师兄跪在剑阵里笑的那句你斩的不是逆道者,是自己的良心,原来早埋下了今天的果。
墨幽!炽阳圣人的暴喝炸碎虚空。
那抹裹在黑雾里的身影正疯狂结印,腕间还缠着半截未断的因果线。
她的银发根根倒竖,眼白爬满青黑纹路,那是强行施展幽冥回溯的代价——归墟圣人流传的禁术,需以三百年神识为引,在虚空夹缝里撕开逃生通道。
可林渊的心狱结界像张无形大网,将方圆百万里的空间褶皱碾成了碎片,她每撕开一道缝隙,就有冰锥般的灵气倒灌进经脉。
墨幽喷出口黑血,指尖的法印裂成星屑。
她望着逐渐凝实的结界壁障,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浸着毒:林渊,你以为困得住归墟女祭?她猛地咬破舌尖,腥甜血珠溅在眉心,原本幽黑的瞳孔瞬间泛起妖异的紫——那是献祭半幅神识的征兆。
林渊转身的动作顿了顿。
他能感知到墨幽魂魄的震颤,像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
换作从前,他或许会追上去斩草除根,但此刻五大圣人的法相正从四方压来:雷泽圣人的雷锤裹着九霄劫云,太虚圣人的玉尺泛着毁道金光,炽阳圣人的金焰烧红半边天,幽冥圣人的黑雾里伸出千万骨手,归墟圣人脚下的黄泉漩涡正吞噬星子。
他低喝一声,掌心的命火骤然收缩。
心狱结界的壁垒裂开道细缝,正对着墨幽撕开的虚空夹缝。
墨幽瞳孔骤缩。
她原以为要拼上全部神识才能逃脱,却不想林渊主动放了她一条生路。
但她不敢多作停留,咬着牙撞进缝隙,黑雾在身后炸成烟花。
临消失前,她回头望了眼——那个立在星河之上的身影,背后浮着九狱塔第八层的虚影,塔身上的古篆正渗出幽蓝流光,像极了归墟圣坛下镇压古神的锁链。
林渊...她的声音消散在空间乱流里,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忌惮、不甘,还有一丝近乎期待的灼热——如果这个男人真能掀翻圣人座下的棋盘,或许...她能亲手撕碎那道咒文。
找死!炽阳圣人的金焰已至眼前。
林渊旋身挥剑,断剑与金焰相撞,炸出的气浪掀飞十颗星辰。
他能感觉到九狱塔第八层的力量正顺着脊椎窜遍全身:每道古篆都在共鸣,像在吟诵某种远古战歌;命火在丹田烧得更旺,将圣人法相的气息一一烙进识海——雷泽圣人的雷锤带九道劫纹,太虚圣人的玉尺刻着三千因果,这些都是他破局的钥匙。
你们不是喜欢用因果网吗?他舔了舔唇角的血,断剑指向雷泽圣人,那就让你们尝尝自己织的网,勒在脖子上是什么滋味。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命火突然暴涨,化作千万道赤蓝流光,精准缠上五大圣人法相的命门:雷锤的劫纹、玉尺的因果、金焰的本源、黑雾的骨手、黄泉的漩涡。
因果网的丝线被命火点燃,竟顺着这些命门倒灌回去——雷泽圣人的法相突然颤抖,手中的雷锤开始反噬,炸得他左肩出现裂痕;太虚圣人的玉尺发出哀鸣,尺身上的因果线疯狂抽回,抽得他法相胸口鲜血淋漓。
玄策望着这一幕,突然笑出了声。
他挣扎着捡起诛逆剑,剑鞘上那道五十年前的血痕,此刻竟泛起淡淡的青光。原来...这才是诛逆剑该斩的。他抚过剑脊,断了的肋骨传来剧痛,却比三百年前跪山门时轻松太多。
就在这时,林渊的识海突然一震。
他抬头望向三十三天外,瞳孔骤然收缩——那道曾被击碎的天道之手,此刻正在重组。
破碎的金纹像活过来的游鱼,重新汇聚成半透明的手臂,手腕处缠着暗金色锁链,每道锁链都刻着二字的古篆。
更让他心惊的是,手臂末端的轮廓正在变化,似乎要长出完整的躯体。
这不可能...太虚圣人的法相突然发出惊呼,天道之手本是众生因果所化,怎会自主凝聚?
林渊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道逐渐显形的虚影,喉间泛起浓重的腥甜——九狱塔在识海剧烈震颤,第八层的古篆全部亮起,像在发出某种警告。
他能感觉到,这尊即将成型的天道之影,与九狱塔之间存在某种宿命般的联系,或许是敌,或许是...
林渊!玄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诛逆剑的剑鸣突然变得清越,像在呼应九狱塔的震颤。
玄策捂着胸口站起,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眼神却比三百年前更亮,我虽不懂你要做什么,但...这剑,借你一用。
林渊转头,看见诛逆剑划破虚空,带着玄策的本命精血,精准落在他掌心。
剑身上的血痕与他命火共鸣,腾起一道青金光芒。
他望着玄策染血的笑容,突然想起矿洞里第一次杀人时,监工喷在他手上的血——那时他以为自己是蝼蚁,现在才明白,蝼蚁咬碎锁链的瞬间,便是神明颤抖的开始。
他握紧诛逆剑,断剑与诛逆剑的剑鸣交织成战歌,那就让这天地,听听我们的答案。
话音未落,三十三天外的天道之手已凝聚出半张面容。
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却让所有注视它的人从灵魂深处泛起寒意——它不是任何已知的圣人,更像某种凌驾于圣人之上的存在,正用无形的目光,俯瞰着这片被战火染红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