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网拍卖：人命与密码的博弈
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残留在耳廓，像九爷那句毒蛇吐信般的话烙下的烙印。费小极攥着那台裂了屏的老年机，指关节捏得发白，掌心那道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渗出的血珠沁入塑料外壳的缝隙里，黏糊糊的。
“密码…换人…”九爷的每个字都像冰锥，凿穿了他最后一点虚妄的幻想。车祸是戏，IcU是戏，连那个差点咽气的阿芳，都他妈是九爷棋盘上的一枚活棋！就为了逼他交出那把能打开金山银海的钥匙——“幽灵船”保险柜的终极密码。
“操！”费小极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一拳砸在IcU走廊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响。疼痛从指骨蔓延上来，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要把五脏六腑都烧穿的邪火。他像条被逼进死角的野狗，獠牙呲着，却找不到下嘴撕咬的地方。猴三和大彪大气不敢出，缩在几步开外，脸色跟墙壁一个色号。
“极哥…咋办？”猴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发颤。
费小极没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地上那枚被他砸飞的金色打火机。它在角落里反射着冷光，像个无声的嘲笑。他弯腰，捡起它。沉甸甸的，黄金的冰冷透过皮肤往里钻。“咋办？”他哑着嗓子，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人家搭好了台子，锣都敲响了，咱不得上去唱一出？”
城南，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租住的农民房墙壁斑驳，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劣质泡面和电子元件过热的混合怪味。这里是“键盘”的地盘。一个戴着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黑框眼镜、头发乱得能孵鸟的瘦高个，真名没人记得，道上都叫他键盘。周教授早年收的“关门弟子”，后来嫌学校规矩多，跑出来自己混，专接些地下网络的脏活儿，技术硬得邪门。
费小极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时，键盘正窝在几块巨大屏幕组成的“堡垒”后面，手指在机械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瀑布般滚动着绿色的代码流。角落里堆满了空可乐罐和薯片袋。
“敲键盘的！给老子查！”费小极把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拍在键盘油腻腻的桌面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的网址，是九爷在电话最后“赏”给他的登陆凭证。“登进去！给我看清楚里面是人是鬼！”
键盘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看清是费小极和他身后那两个一脸煞气的跟班，嘟囔了一句：“操，索命鬼上门了…” 他捡起纸条，眯着眼看了看那串毫无规律的字符，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暗网入口…搞挺专业啊。”他语气里居然带着点技术宅遇到挑战的兴奋。
屏幕上跳出一个纯黑的登录框，没有任何标识。键盘输入了那串凭证。
屏幕猛地一暗，随即像是滴入了浓稠的墨汁，缓慢渲染开一片深邃的黑暗背景。一个猩红、跳动、犹如心脏搏动般的倒计时数字赫然占据了大半个屏幕中心：
47:59:48… 47:59:47…
那跳动的红色数字，像一双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外的每一个人。
倒计时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全屏嵌入的视频播放窗口。画面是晃动的，光线昏暗，带着一种偷拍的粗糙感。
阿芳！
她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只是脏污不堪，浸染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一根粗大的黑色束带勒过她的嘴巴，让她消瘦的脸颊变形，只能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呜咽。她的额角、颧骨上还有车祸留下的青紫肿胀，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粘在下眼睑上，整个人像片被狂风蹂躏后即将凋零的枯叶。
一只手（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粗暴地伸进画面，用力掐住阿芳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一个经过严重变声处理、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狭小的出租屋里：
“费小极，看清楚。48小时。时间归零，交易关闭。”那只手猛地松开，阿芳的头无力地垂落下去，像断了线的木偶。“交易货币：幽灵船0721号保险柜密码。唯一货币。”
视频右下角，一行小字闪烁着：“当前竞价：未开启（密码验证后激活）”。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主机风扇的嗡鸣和那刺耳的倒计时走动声。猴三和大彪看得眼睛都直了，拳头捏得嘎嘣响。键盘也停下了敲击，盯着屏幕，镜片后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玩味，只剩下凝重。
费小极死死盯着屏幕上阿芳苍白痛苦的脸，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被那只黑手套扼住了。心脏像是被那跳动的倒计时数字一下下重锤，砸得他胸膛发闷。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喉咙深处翻上来。他硬生生咽了下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渗出的血丝混着唾液，味道又腥又涩。
“键盘，”费小极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给我盯死这鬼地方！扒它的皮！抽它的筋！我要知道这信号他妈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老子要端了它的老窝！”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键盘缩了缩脖子，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狂敲，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黑底绿字的窗口，代码流滚得更疯狂了。“在扒了在扒了…跳板服务器加了密，跟洋葱似的，一层层剥…源头Ip藏得很深，不好搞…给我点时间！”
“老子没时间！”费小极低吼，像头焦躁的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破烂的拖鞋踩在地上啪啪响。“四十八个钟头！猴三！大彪！”
“极哥！”两人一个激灵。
“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把钱堆起来！现金！黄金！房子！车！王秃子那边怎么样了？！”费小极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王秃子…”猴三脸色难看，“麻杆刚传回话，那老狐狸滑得很！钱是吐了一部分出来，三百个（万），但大头…大头他说要亲自见你，当面谈！说什么密码不到手，他心慌！”
“操他祖宗！”费小极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空可乐罐，“见老子？老子现在去见他，九爷的人就能把老子打成筛子！告诉麻杆，盯着王秃子！他那点家底，老子心里门儿清！三百个先拿过来！其他的…等老子腾出手再跟他算总账！”
三百个，杯水车薪。费小极脑子里疯狂地盘算着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几个地下赌档，两个靠放水（高利贷）撑着的典当行，还有几笔烂账…七拼八凑，能动的现金顶天了一千个。“不够…远远不够…”他喃喃自语，背脊阵阵发凉。九爷要的不是钱，是密码！可密码…那是他最后安身立命的底牌！是能撬动“幽灵船”那座金山唯一的钥匙！没了它，他就是条没了用的瘸腿狗！
“密码…”费小极脑子里天人交战。给？九爷拿到密码，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和阿芳彻底闭嘴！不给？倒计时归零，阿芳立刻变死人！他烦躁地抓着自己油腻的头发，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他妈的这就是个死局！两头堵！神仙来了也得挠头！道家庄子说什么“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门死门挨着开，可他现在连门在哪儿都摸不着！
“键盘！”费小极猛地扭头，“这鬼拍卖，怎么个玩法？真就他妈只认密码？”
键盘头也不抬，手指飞舞：“页面逻辑很简单，但底层协议复杂得一逼…倒计时结束前，你必须通过一个加密通道输入完整的密码串。系统验证通过，交易才算达成。那边会释放人质坐标。验证失败，或者超时…”键盘顿了顿，指了指屏幕上阿芳昏迷的脸，“后果自负。而且，你看这儿…”他用鼠标点了一下视频窗口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暗金色锚形标记，标记下方有一行细小到几乎看不清的英文：Golden Anchor holdings（金锚控股）。“九爷的幌子。”
“验证…”费小极盯着屏幕上那个密码输入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这个从来不按规矩出牌的混混脑子里，如同沼泽里冒出的毒泡，悄然滋生、膨胀。九爷要密码？行啊！老子给你个大的！
“键盘，”费小极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狠戾的狡黠，“老子问你，这密码验证…它验的是个‘真’，还是个‘像’？”
键盘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明白了费小极的意思：“理论上，它验的是格式正确性、加密特征匹配，然后才比对核心密钥。像不像真的…是关键的第一步。只要第一步骗过了它的检测机制，后面的验证…会触发系统后台的响应，需要时间，也会留下痕迹！”
费小极的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极度危险、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狞笑。赌徒的疯狂和街头生存练就的下三滥狡狯，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像就行？嘿嘿…九爷啊九爷，你搭台子唱戏，就他妈没想过，老子给你来个‘狸猫换太子’？”
时间，在倒计时冰冷的跳动和键盘疯狂敲击的催命符中，无情流逝。暗网拍卖页面的“竞价栏”依旧一片死灰，显示着“未激活”。剩下三十个小时。
猴三和大彪像两条被抽打的陀螺，在江城灰暗的地下世界里疯狂旋转。赌档里压箱子底的现金被搜刮出来，带着一股霉味和汗臭味；典当行的老板哭丧着脸交出几根黄鱼（金条）和一摞房本；几个放水的小头目被大彪堵在家门口，哆嗦着交出还没捂热的利息钱…一笔笔沾着血汗和腌臜的钱，流水般汇集到一个临时账户里，数字艰难地向着八位数爬升，但离真正的天文数字，差距犹如天堑。
王秃子那边依然胶着。麻杆传来的消息是，王秃子咬死了不见费小极本人，钱，只肯再吐“一百个买命钱”。“密码不到位，我王某人寝食难安！”王秃子的原话通过麻杆传回来，透着一股老狐狸的油滑和恐惧。
费小极把自己关在键盘的“老鼠洞”里，外面筹钱的动静像隔着厚厚的棉被。他像一块生了锈的铁砧，杵在键盘身后，眼睛熬得通红，死死盯着屏幕。屏幕上不再是单一的拍卖页面，而是被分割成十几块。一边是猩红的倒计时和阿芳痛苦的脸，另一边是键盘打开的十几个分析窗口，绿色的数据流如同湍急的河水。
“查到点味儿了！”键盘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兴奋。他指着其中一个窗口里解析出来的一长串复杂Ip路径，“跳了七层壳！最后一个出口…指向东南亚！泰国湾公海区域！信号源的特征…像是大型移动平台的卫星通讯转发器！”
“公海？卫星？”费小极心头一凛，“说人话！”
“船！妈的！绝对是条大船！赌船！或者改装过的巨型游轮！”键盘用力敲了一下桌面，“只有这种海上移动平台，才有这种级别的加密卫星链路和频繁跳动的伪装Ip！九爷这老王八，把人藏公海赌船上去了！难怪这么难啃！”
东南亚公海赌船！费小极的心沉了下去。那片法外之地，杀人放火跟玩儿似的！阿芳被藏在那里，简直是羊入虎口！“能定位吗？精确位置！”他急促地问。
键盘苦着脸摇头：“公海卫星信号本来就飘，加上他们主动干扰…我只能圈定一个大概范围，半径几十海里的区域！想精确定位到是哪条船…除非有他们内部转发的节点Ip或者物理定位！难！比登天还难！”他指了指拍卖页面的后台，“除非…交易触发！他们在接收验证反馈时，必然会开放一个更直接的通讯端口！那是我唯一的机会！零点几秒的窗口期！”
倒计时：03:15:44…
费小极盯着键盘屏幕上那个被圈出来的、代表公海区域的不规则红圈，又抬头看向拍卖页面那个冰冷的密码输入框。键盘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触发验证…开放端口…定位机会！
九爷要的是真密码。但费小极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骗过系统前段验证的“钥匙”，一个能让对方后台系统短暂开启缝隙的“假饵”！一个能暴露位置的陷阱！
“键盘，”费小极声音嘶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像饿狼盯上了猎物，“给我造一把‘钥匙’！一把能插进去，能转动，能骗过那狗眼看人低的系统第一道锁的假钥匙！要让它后台以为是真的！要让它短暂的开门！老子只要那零点几秒的缝！”
键盘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费小极的疯狂计划：“假密码？！你要输入假密码触发验证？操…这风险…万一它直接判定失败…”
“没有万一！”费小极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狠劲，“照真的来！格式、长度、特征码…你他妈不是高手吗？给老子造个九成像的！剩下那一成…赌命！”他指着屏幕上阿芳昏迷的脸，又指了指那个倒计时，“还有别的路吗？嗯？”
键盘看着费小极那双布满血丝、近乎癫狂的眼睛，又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只剩下三个多小时的猩红数字，咽了口唾沫，手指重重敲在回车键上：“妈的！干了！老子给它搓个‘大宝贝’，保管让它第一眼看走眼！”他双手在键盘上化作两道残影，各种加密算法模拟器、特征码生成器、随机数填充工具在屏幕上疯狂闪烁。
倒计时：00:01:30…
最后九十分钟。费小极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一张破电脑椅上，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桌上堆满了空的烟盒，烟灰缸早已爆满。猴三和大彪也扛不住了，靠着墙根打盹，鼾声浑浊。
只有键盘，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屏幕上，一个复杂的密码生成程序正在高速运行，窗口里不断刷新着模拟校验的结果。旁边的时钟精确显示着秒数跳动。
“成了！”键盘嗓子哑得快发不出声，猛地一拍桌子，把费小极和猴三他们全都惊得一跳！
屏幕上，一个由数字、字母、特殊符号混合而成的复杂字符串静静定格。字符组合透着一股诡异的、似曾相识的“真”味。“运气爆棚！模拟了三百多亿次组合，这个…通过了所有前置格式和初级加密特征验证！跟真的‘幽灵船’密钥，相似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二！只要他们的验证逻辑不是天衣无缝，绝对能骗过第一关！触发后台核心验证！”
费小极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刮擦出刺耳的声音。他几步冲到主屏幕前，猩红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00:01:00！巨大的密码输入框在视频下方闪烁着幽光，仿佛恶魔张开的口。
阿芳被捆绑的画面依旧刺眼。
“赌了！”费小极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像是要炸开。他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无底深渊。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移向那个冰冷的输入框。这一刻，什么千亿美梦，什么“幽灵船”宝藏，都他妈成了浮云。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那个可怜的女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是他费小极把她卷进来的，这条命，他得认！
手指落下，在键盘的指点下，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敲入那串凝聚了全部希望的“假钥匙”。每一个按键声，都像是砸在紧绷的神经上。屏幕上，密码框后面的验证状态指示灯，在输入完成后，猛地亮起——黄色！验证中！（Verifying…）
“就是现在！端口开了！！”键盘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整个人像打了鸡血，双手在另一台电脑的键盘上化作一片模糊的虚影！追踪程序被瞬间激发，如同最精密的猎犬，沿着对方因核心验证而短暂开放的、防御最脆弱的后门端口，闪电般逆向追溯！
屏幕上，代表信号源路径的光点疯狂闪烁！一层层虚拟的跳板外壳被暴力撕裂！复杂的动态Ip伪装被高速演算破解！代表地理位置的经纬度坐标开始剧烈跳动、收缩、聚焦！
“快啊！快啊！！”费小极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的旧伤，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肮脏的地板上。他看着拍卖页面那个黄色的“Verifying…”标志，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煎熬。九爷的人在后台盯着吗？他们发现是假的了吗？
“锁定了！！”键盘近乎破音地尖叫一声，猛地按下一个猩红的回车键！
主屏幕上，原本显示拍卖页面的窗口瞬间被另一个强行弹出的网页覆盖！
不是赌船的内部监控！不是九爷的嘲笑页面！
页面顶端，赫然是一个深蓝色、庄严无比的盾形徽章！徽章下方，是一行清晰的英文：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 - INtERpoL（国际刑警组织）！
而在页面最醒目的位置，一行加粗的红色标题像炸弹般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球：
全球通缉联合行动：目标锁定 - 公海非法赌博及人口贩卖平台母船“黄金锚号”！实时坐标：东经xxx度xx分，北纬xxx度xx分（泰国湾公海）！多国执法舰艇正在集结围捕！
下面，赫然附着一张清晰的卫星图片！一艘灯火通明、庞大如海上城市的巨型豪华邮轮，在深邃的海面上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船体侧舷，一个巨大的、纯金色的锚形标志，在探照灯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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