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深邃，不知延伸向何方。林辰搀扶着昏迷的赤羽，又将熊铿赠予的、所剩无几的固本培元丹药分给勉强恢复些许意识的赵烈、王焕等人服下。一行人相互扶持着，沿着冰窟中唯一一条看似人工开凿痕迹的狭窄通道，艰难前行。
通道内寒气依旧凛冽，但手握“冰夷碑印”的林辰，却感觉周围的寂灭寒意不再如之前那般充满攻击性，反而如同温顺的流水般从他身侧滑过。他甚至能借助碑印，隐约感知到通道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那意味着出口！
这发现让精疲力尽的众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行进了约莫小半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随着不断靠近，那光点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个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洞口。刺骨的寒风从洞外呼啸灌入，却带来了久违的、属于外界的清新（尽管依旧冰冷）空气。
赵烈和王焕恢复了些许力气，合力催动残余灵力，小心翼翼地将洞口冻结的冰层震开一道裂缝。众人依次钻出，重新回到了茫茫雪原之上。
此刻已是深夜，风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墨蓝色的天幕上，星河璀璨，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无垠的雪地上，映照出一个银装素裹、纯净而死寂的世界。
回头望去，他们出来的地方，竟是一座巨大冰川的底部裂缝，毫不起眼。谁又能想到，这裂缝深处，竟隐藏着上古冰夷的遗迹，以及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
外界那原本笼罩天地的灰色雾障，此刻已然消散无踪，连同那令人心悸的碑影也彻底不见。只有远处冰风哨所方向，依稀可见几点闪烁的符文光芒，显示着那里依旧在坚守。
“灰雾……真的散了！”赵烈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多亏了林……林先生。”王焕看向林辰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他们虽然后半程昏迷，但醒来后也从赵烈简短的叙述中，得知是林辰关键之举破坏了阵法，引动了祖碑意志，才让他们得以生还。这个看似凡人的士子，身上隐藏的秘密和发挥的作用，让他们再不敢有丝毫轻视。
林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他此刻更关心赤羽的伤势。他探了探她的脉搏，依旧微弱，但服下丹药后，体内那丝炽热的赤阳灵力正在缓慢复苏，自行抵御着侵入的寒气，情况还算稳定。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哨所。”林辰沉声道。虽然灰雾已散，但难保没有其他魔宗修士在附近活动。
众人点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由伤势较轻的赵烈和王焕在前开路，林辰和李青搀扶着赤羽和其他伤员，一行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着冰风哨所的方向蹒跚而行。
……
当冰风哨那高耸的、布满战斗痕迹的城墙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城头上的守军很快发现了他们，尤其是在看到被搀扶着的、昏迷不醒的赤羽时，顿时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城门迅速打开，一队修士和医官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赤羽师姐！”
“赵师兄！王师兄！你们还活着！”
“快！抬担架来！”
众人被迅速接应进城。赤羽被立刻送往静室，由随军的丹师和擅长治疗的长老进行会诊。赵烈、王焕等人也被带去疗伤，并将此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尤其是林辰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情况，向上层详细汇报。
林辰拒绝了去医馆的提议，他只是一些皮外伤和心神损耗，休息便可。他被安排回了之前居住的那间石屋。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闹，疲惫地坐在床上。直到此刻，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强烈的后怕与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取出那枚“冰夷碑印”，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仔细端详。冰晶般的材质内部，那微缩的碑影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握着它，不仅能抵御寂灭寒气，似乎连带着对天地间各种能量的感知都敏锐了一丝。
“混沌之种……沉睡的道基……同源之力或极致之境方可唤醒……”冰夷意志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
同源之力，恐怕就是指类似那团“归墟煞气”的逆混沌力量，但这等力量何其罕见与危险？极致之境，或许是指像这北境极寒，或者炎阳殿所在的至阳之地？这倒是一条可以探寻的道路。
还有那未言的“契约”……未来需要他履行什么？与那即将苏醒的“大恐怖”有关吗？
思绪纷乱，但有一点他很明确：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若非侥幸引动祖碑意志，若非身怀这奇异的道基，他早已死了无数次。必须尽快找到唤醒道基，获得力量的方法！
接下来的几日，冰风哨所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但葬雪古道方向的灰雾确未再出现，派出的侦察小队也确认了那片区域的魔宗活动迹象大幅减少，似乎随着那名强大魔修的身亡和仪式被破坏，魔宗在那里的力量遭到了重创。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林辰的名字，也在哨所的高层中小范围地传开了。虽然具体细节被赤羽和赵烈等人模糊处理，但他以“凡人”之身，凭借对符文的超凡理解和特殊手段，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事迹，依旧让人啧啧称奇。炎阳殿客卿的身份，也因此变得更加名副其实。
三日后，赤羽终于苏醒。
她受的主要是内伤和灵力透支，在丹师精心调理和自身功法强大的恢复力下，已无大碍，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林辰请到了她的房间。
房间内，药味尚未完全散去。赤羽靠坐在床上，依旧穿着那身赤红劲装，只是外面披了一件薄裘。她的眼神依旧明亮如燃烧的星辰，但看向林辰时，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与居高临下，多了几分复杂的探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平等。
“坐。”她指了指床前的椅子。
林辰依言坐下。
“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赤羽直接问道，目光落在林辰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赵烈他们语焉不详。我只记得，你似乎触碰了那团灰气，然后……祖碑的力量变得完全不同了。”
林辰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删减修改后告知了赤羽：他冒险干扰灰气核心，引发能量冲突，意外导致阵法崩溃，间接引动了祖碑更深层的力量反噬，将那魔修抹杀。至于冰夷意志的交流、混沌之种的秘密以及碑印的存在，他则隐去不提，只说是祖碑力量在抹杀魔修后便重新沉寂，他们侥幸找到了出路。
赤羽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薄裘的边缘。她知道林辰必然有所隐瞒，那祖碑最后爆发出的、带有明确指向性和灵智的力量，绝非简单的反噬。还有林辰身上那偶尔流露出的、与灰雾同源却又本质不同的奇异气息……
但她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对抗魔宗，心向联军，便足够了。这次若非林辰，他们所有人，包括整个冰风哨所，恐怕都已凶多吉少。
“这次，多亏了你。”赤羽看着林辰，语气郑重，“我赤羽，欠你一条命。炎阳殿，也欠你一份人情。”
“赤羽巡查使言重了，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互救是应当的。”林辰平静回应。
赤羽摇了摇头：“功便是功。你的贡献，我会如实上报。另外……”她顿了顿，“关于你前往守望堡之事，我已安排妥当。三日后，有一支由我炎阳殿精锐护送的补给车队返回守望堡，你可随行。抵达后，凭我给你的客卿令，可直接前往‘典藏阁’查阅权限内的典籍。那里收集了联军多年来搜集的各方典籍、游记、秘闻，或许对你这‘游学士子’有所帮助。”
这正合林辰之意！守望堡的典藏阁，无疑是他目前寻找唤醒道基线索的最佳去处！
“多谢！”林辰真诚道谢。
赤羽摆了摆手，目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和耀眼的雪原，眼神悠远：“魔宗此次图谋甚大，虽暂时受挫，但绝不会罢休。北境的动荡，恐怕才刚刚开始。林辰，你身负不凡，前路注定艰险。好自为之。”
三日后，一支装备精良、由十名炎阳殿筑基期弟子和数十名精锐士兵组成的车队，驶离了冰风哨所。
林辰坐在其中一辆覆盖着厚实毛皮、刻画着保暖符文的马车里，撩开车帘，回望那座在风雪中屹立的堡垒。
在这里，他经历了生死，获得了重要的线索，也初步赢得了尊重。
马车辘辘，碾过积雪，向着北方那座更加雄伟、象征着北境人族最后希望的巨堡——守望堡，坚定前行。
雪原的历练暂告一段落，但属于林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守望堡，又将会有怎样的际遇与挑战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