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合成音还在舱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云芷的心尖上。
“非法迁跃”、“违反条例”、“强制性收容与审查”……还有那个该死的“威胁等级：琥珀色”！
去他妈的条例！云芷心里爆了句粗口，嗓子眼却因为伤势和虚弱，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幽蓝光芒的金属傀儡步步逼近。它们动作流畅得不像活物，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同一个频率上，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在这过分安静的金属舱室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赤炎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上伤口崩裂，血糊糊一片，他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性的呜咽，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幼兽。“你们……什么东西！敢动你爷爷试试！”可惜，气势不足，声音都是飘的。
苏浅月情况稍好，但脸色也白得吓人。她强撑着站直，试图保持那份圣女的高傲，尽管衣裙破损、发髻散乱，看起来颇为狼狈。“我等乃是被‘守护者’接引至此，尔等是何人？岂可如此无礼！”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但仔细听，尾音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金属傀儡毫无反应。那双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是两片冰冷的蓝色光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其中一个傀儡抬起金属手臂，前端射出几道淡蓝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有生命的绳索，精准地朝三人缠绕过来。
“操！”赤炎怒吼一声，还想凝聚妖力抵抗，可那蓝色光束一触及身体，他顿时闷哼一声，周身刚刚腾起一丝的火星子瞬间熄灭，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倒在地，只有眼睛还怒瞪着。
苏浅月试图施展法术，结果一样，灵力如同石沉大海，被那蓝色光束完全压制。光束缠上她的手腕脚踝，形成一道能量镣铐，并不紧，却让她彻底失去了对灵力的感应。
云芷伤得最重，根本无力反抗。蓝色光束缠上她时，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禁锢感传来，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人心悸。她感觉自己像个被裹起来的粽子，连动动手指都难。
完了，这下真成砧板上的鱼了。云芷绝望地想。刚从一个要命的绝境逃出来，转头就进了另一个看起来更高级、更不讲理的牢笼。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金属傀儡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禁锢程序，然后不由分说，各自“架”起三人——说是架，更像是用某种力场吸附着，拖着就往舱室一侧滑开的门户走去。
门户后面是一条同样充满金属质感、光线柔和的通道，四壁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只是映出的三个影子都惨不忍睹。
七拐八绕，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云芷只能感觉到他们在不断下降，偶尔经过一些透明的隔断，能看到后面是各种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仪器和闪烁的数据流，但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有偶尔几个同样造型的金属傀儡无声地滑过。
这地方，冷清得吓人。
最终，他们被带进三个相邻的、只有几平米大小的封闭小房间。房间除了一张固定的、类似金属床的平板，和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屋顶，什么都没有。门在身后无声地关上，连条缝都看不到。
云芷被那股力量轻轻放在冰冷的金属板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蓝色光束形成的镣铐依旧存在，让她连坐起来都办不到。
孤独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比面对“巡游者”时更甚。那时候至少知道敌人是什么，是纯粹的毁灭。而这里，一切都是未知，冰冷，按部就班，让人心底发寒。
墨渊……那缕残魂……还在吗？她尝试内视丹田，却发现神识也被那蓝色镣铐限制，模糊一片，根本感应不到“剑鞘”的存在。这种彻底的隔绝感，让她前所未有地心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时辰。在这种地方，时间感都错乱了。
正对着金属床的那面墙壁，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然后变得透明，显现出隔壁房间的情景——正是苏浅月！她也同样被禁锢在金属板上，正焦急地试图看向这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显然，声音无法传递。
紧接着，墙壁上浮现出几行冰冷的文字，用的是那种古老语言，但云芷莫名能看懂：
【审讯程序启动。】
【受审个体：云芷（暂命名）。】
【为确保信息真实性，将进行交叉质询。如实回答，配合审查。】
交叉质询？云芷心一沉。是要分开审问她们三个，然后对比口供？
没等她想明白，那个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直接回荡在小房间里：
“姓名。来历。”
云芷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实话？还是编造？对方看起来科技（或者说法术）水平极高，说谎被拆穿的风险很大。但全盘托出……“重生”、“读心术”、“墨渊残魂”，这些哪个听起来不像疯话？而且那个“高危未识别能量印记（‘种子’标记）”让她非常在意。
权衡瞬间，她决定说一部分实话，模糊关键信息。
“云芷。”她声音沙哑，“来自……一个叫‘晨星’的……遗迹附近。我们被一种叫‘收割者’的怪物追杀，意外触发了古老的星炬，才被传送到这里。”
墙壁上代表苏浅月那边的影像下方，同步显示出了苏浅月的回答，大意相同，证实了被追杀和传送的事实。
合成音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析。
“星炬。描述其状态及启动过程。”
这个问题很关键。云芷心跳漏了一拍。启动过程涉及她注入的“定义”之力，以及最后关头墨渊残魂的“指引”。
“星炬……大部分损坏了，我们找到时能量几乎耗尽。”她斟酌着词句，“是我的同伴，”她示意了一下苏浅月影像的方向，“她懂得一些古老的仪式，勉强激活了它。后来……后来遭到攻击，星炬可能……彻底毁了。”她把激活的主要功劳推给了看起来更“正统”的苏浅月。
苏浅月的回答也证实了她懂得部分古老知识，但对星炬最后爆发的细节表示不清楚。
合成音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长。
突然，问题转向：
“个体云芷。你体内携带的‘高危未识别能量印记’来源。”
来了！云芷心头一紧。他们果然盯上了这个！
“我不明白……什么是能量印记？”她试图装傻。
墙壁上光芒一闪，一道细微的光束扫过她的身体，尤其在丹田位置停留了一下。虽然没有痛感，但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检测到高优先级能量残留，具有‘定义’、‘守护’、‘斩断’特性，与已知任何谱系不符。标记为‘种子’。”合成音毫无波澜地陈述，“解释其来源。最后一次警告。”
云芷冷汗都下来了。这玩意儿这么厉害？连特性都检测出来了？墨渊的残魂竟然被标记为“种子”？
她该怎么解释？说这是我道侣的残魂？人家问这道侣哪来的你怎么说？前世今生？越说越乱，越描越黑！
就在她心念急转，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嗡！
她丹田深处，那一直沉寂的、被蓝色镣铐压制得几乎感应不到的“剑鞘”，突然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力量波动，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被外界某种同源的东西……吸引了？
几乎是同时，云芷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封闭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墨渊那缕气息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剑意波动！那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合成音的下一句话，让她确定那不是错觉！
“警报！检测到临时收容单元b-7出现未知高维能量共鸣！与目标个体‘种子’印记产生低强度同步率！”
“优先级变更！审讯中止！”
“立即将个体云芷转移至‘静滞封锁舱’！启动深度扫描协议！”
合成音的语速第一次出现了变化，虽然依旧冰冷，但明显多了一丝……急促？
云芷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静滞封锁舱？深度扫描？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词！而且，刚才那丝同源剑意是怎么回事？这地方……难道和墨渊有关？
没时间给她思考，房间的门无声滑开，两个金属傀儡快速进入，不由分说，用更强的力场禁锢住她，将她从金属板上提起，就要往外拖。
“等等！你们要带她去看哪里！”隔壁房间，透过变得半透明的墙壁，可以看到苏浅月挣扎着喊道，脸上带着真实的焦急。赤炎在另一边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撞击墙壁的声音传来。
云芷看着她们，心里五味杂陈。这算不算难兄难弟？虽然动机可能各不相同。
她被快速带离了小房间，再次进入那迷宫般的通道。但这次，方向似乎不同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布满复杂符文的金属大门。门缓缓打开，后面是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中央放置着一个棺材似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透明舱体——静滞封锁舱？
而就在那舱体旁边，墙壁上悬挂着一件东西，让云芷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截断剑的剑尖！
通体漆黑，黯淡无光，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云芷丹田内的“剑鞘”，在这一刻，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嗡鸣！那是一种渴望、一种悲伤、一种……归家般的悸动！
墨渊的剑？！
这地方……怎么会有墨渊断剑的碎片？！
那个冰冷的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检测到极高风险关联性。执行最高权限指令：封存‘种子’载体，直至查明‘陨落’真相。”
陨落？真相？
他们知道墨渊陨落的事？！
云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还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向了那个冰冷的透明舱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