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节的比赛，休斯敦火箭队在年轻的希腊怪兽和他的射手群面前一点一点地沉入水底。
78比68，10分的分差。
在抢七大战的第四节，面对联盟防守效率第一的雄鹿队，这个分差就像是一条天堑。
客队替补席。
大姚坐在椅子上，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右膝肿得发亮，皮肤被撑得薄如蝉翼，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队医甚至不敢用力去触碰。
火箭队的首席队医，基斯·琼斯手里拿着厚厚的冰袋，正准备绑上去。
他的手在发抖，眼眶通红，眼神里满是恳求。
“大姚，听我说。”琼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哭腔，“求你了，别再打了，这已经不是积液的问题了。你的十字韧带在刚才那个回合并不仅仅是拉伤……它已经处在撕裂的边缘！如果再遭到一次剧烈撞击，它会断的！真的会断的！你的职业生涯就……”
迈克·德安东尼站在一旁，手里死死捏着战术板。
这位跑轰大师此刻却连一个战术都布置不出来。
他看着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大姚，休息吧。”德安东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还有詹姆斯（哈登），还有克里斯（保罗）。你做得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大姚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无比坚定地推开了琼斯手中的冰袋。
然后他抬起头。
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向死而生的疯狂。
“迈克。”
大姚声音十分平静。
“别换我下场。”
他双手撑着膝盖，那条伤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但他硬是用双臂的力量，支撑着庞大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椅子上“拔”了起来。
“除非我倒在场上，再也站不起来。”
“嘟——！”
第四节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了。
当大姚拖着那条近乎残废的右腿重新走上球场时，费哲球馆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人们捂着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忍与敬畏。
他们看得出那个巨人的痛苦。
每一步落下，大姚的脸部肌肉都会出现一次不受控制的抽搐。
雄鹿队的球员们也愣住了。
扬尼斯·阿德托昆博看着站在中圈的身影，年轻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明明已经输定了，明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为什么还要上来？
只是为了所谓的荣耀？
火箭队发球。
保罗运球过半场，他的眼睛里只有正艰难地在内线要位的大姚。
想都没想就把球吊向了禁区！
大姚在低位接球，防守他的是布鲁克·洛佩兹，以及扬尼斯。
大姚没有传球，他背身靠住洛佩兹。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了十年。
曾经在休斯敦的禁区里让奥尼尔侧目，让霍华德绝望的“移动长城”回来了。
“嘭！”
大姚用左肩发力，没有花哨的脚步，没有多余的假动作，就是纯粹的力量碾压。
洛佩兹被顶得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的空隙！
大姚转身，他的右膝无法发力起跳，所以他并没有跳，只是以左脚为轴踮起脚尖，那是他2米26的身高赋予他的特权。
右手高高举起，手腕柔和地一抖。
小勾手。
篮球越过洛佩兹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高的温柔弧线。
“刷！”
空心入网。
78比70。
大姚没有任何庆祝，转身回防，他的步伐很慢，一瘸一拐。
雄鹿队进攻。
扬尼斯拿球。
他看了一眼大姚那迟缓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挑衅的狠厉。
既然你不想下场，那我就打到你下场为止！
扬尼斯加速！
他从中线开始起步，两步就过掉了塔克，直冲禁区！
扬尼斯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个站在篮下的东方巨人。
他要用一个泰山压顶的扣篮彻底摧毁这座摇摇欲坠的长城，也摧毁休斯敦最后的希望！
“轰！”
扬尼斯在罚球线内一步起跳，身体在空中舒展，右手抓球高高抡起！
令人绝望的身体天赋。
大姚站在合理冲撞区前，他没有后退
知道自己跳不起来了，但他还有双手，还有那双曾经封盖过詹姆斯，封盖过这个联盟里所有顶级得分手的大手。
大姚深吸一口气。
然后起跳！
哪怕只有离地五公分！
但加上他的身高，加上他的臂展，这就足够了！
在扬尼斯即将把球砸进篮筐的前一瞬间，一只巨掌如同从天而降的铁幕，狠狠地按在了篮球上！
“啪——！！！”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扬尼斯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从球上传来，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只手面前脆弱得像个孩子！
扬尼斯的身体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正面封盖！
没有犯规！
那颗篮球被大姚硬生生地从空中按了下来！
“吼——！！！”
大姚落地，膝盖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险些跪倒，但他撑住了。
大姚挺直了腰杆，对着倒在地上的扬尼斯，对着全场一万八千名目瞪口呆的观众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声怒吼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笼罩在火箭队头顶整整三节的阴霾！
“我的天呐……”tNt解说席上，雷吉·米勒抱住了脑袋，“他还是人吗？！他用一条腿封盖了mVp！”
球被哈登抢到。
反击！
哈登像疯了一样冲向前场。
他的脚踝在痛，肺部在燃烧，但他感觉不到，他的脑海里只有大姚那声怒吼，和那双赤红的眼睛。
上篮造成犯规。
两罚全中。
78比72。
分差又回到了6分。
雄鹿队有些慌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明明已经快要散架的对手，突然之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能量。
布莱德索运球过半场，显得有些犹豫，他把球传给了米德尔顿。
米德尔顿想要投篮，却发现吉米·巴特勒像个鬼魂一样贴了上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只有在生死搏杀中才会出现的红光。
“给我球！”
巴特勒怒吼一声，长臂一伸，竟然直接从米德尔顿手里生断了篮球！
又是反击！
巴特勒顶着回防的洛佩兹，强行上篮打进！
78比74！
4分！
布登霍尔泽叫了暂停，但暂停回来局势并没有改变，因为再次已经化身为“战神”的大姚还在场上。
雄鹿队进攻。
扬尼斯再次持球，他不信邪，他还要挑战大姚。
这一次他选择了欧洲步，试图绕过大姚。
但他低估了大姚的经验。
在扬尼斯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大姚就已经预判了他的路线。
大姚只是轻轻地向左移动了一小步，就正好堵在了扬尼斯的必经之路上。
扬尼斯起跳，出手。
大姚长臂一伸，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碰撞，只是指尖轻轻的一拨。
“啪。”
篮球在离开扬尼斯手掌的瞬间被大姚点了一下，球路改变，甚至没有碰到篮筐。
三不沾！
又一次成功的防守！
回过头来，火箭队进攻，大姚在低位拿球。
雄鹿队怕了。
他们开始包夹，扬尼斯和洛佩兹两个人像两座大山一样压了过来。
大姚还是没有传球，他在两人的夹缝中强行起跳，那是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完全靠着手腕的力量将球拨了出去。
篮球在篮筐上弹了一下，两下……
落入网袋！
而且裁判的哨声响了！
洛佩兹打手犯规！
2+1！
大姚站在罚球线上。
他的汗水像雨一样落下，打湿了地板，膝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稳稳地罚进了那个球。
78比77。
1分。
从落后10分到只差1分。
当雄鹿队再次发球时，所有人都看到那些年轻的雄鹿球员，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禁区里摇摇欲坠却又巍峨如山的巨大身影，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永远也杀不死的神。
雄鹿队发底线球。
米德尔顿接球，他的手心全是汗。
那个站在罚球线附近、走路一瘸一拐的东方巨人，此刻在他眼里比满血状态的奥尼尔还要可怕。
因为奥尼尔是用身体打球，而眼前这个人是在用命打球。
“稳住！把球运转起来！”布登霍尔泽在场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但雄鹿队的传导球明显变得滞涩，每个人接到球，都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除了扬尼斯。
年轻的mVp被彻底激怒了，他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残废”羞辱。
扬尼斯在弧顶要球，面对塔克的防守，直接干拔三分。
“当！”篮球重重地砸在篮脖子上。
长篮板弹起。
大姚甚至没有起跳，只是凭借着精准的卡位和恐怖的臂展，单手将球揽入怀中。
大姚护住球，看了保罗一眼，摇了摇头，他要自己带过半场。
全场观众起立，看着那个身高2米26的巨人运着球，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跨过中线。
雄鹿队没人敢上来逼抢。
那种从大姚身上散发出来的视死如归气场，让年轻的雄鹿球员感到胆寒。
大姚运到前场，背身，靠住洛佩兹。
此时，距离全场比赛结束还剩3分02秒。
扬尼斯冲过来包夹。
大姚做了一个向上的虚晃，骗得急躁的扬尼斯跳了起来。
然后大姚以左脚为轴，做了一个幅度极大的缓慢上下步，从两个防守人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面对空篮，他轻轻地跳起，手指轻拨，篮球擦板入网。
等等，这个球不算！
裁判的哨声在他出手前就响了！
走步违例！
大姚的伤腿已经无法支撑他做出连贯的脚步动作了。
雄鹿队球权！
这一次他们抓住了机会。
米德尔顿利用挡拆，在中距离命中了一记高难度的急停跳投，为雄鹿队止血。
80比77。
回过头来，火箭队进攻不中，扬尼斯抓下篮板发动反击。
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只要打进分差就会重新拉开到5分，比赛的悬念可能就此终结。
所有火箭球员都在拼命回追，但扬尼斯太快了，他冲进禁区，起飞，准备暴扣。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竟然比扬尼斯还要快一步，出现在了合理冲撞区外。
是大姚！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透支了下半辈子的所有运气，也许是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
那个本该跑在最后面的巨人此刻却奇迹般地出现在了防守位置上！
“轰！”
全速冲刺的扬尼斯狠狠地撞在了大姚的身上，那种撞击力度，简直就像是一场车祸。
大姚庞大的身躯向后直挺挺地倒去，在地板上滑行了足足两米远。
“嘟——！”裁判哨响。
所有人都盯着裁判的手势。
裁判犹豫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推人的手势。
进攻犯规！
球权归属火箭！
哈登和保罗疯了一样冲向大姚。
大姚躺在地上，面部肌肉因为剧痛而扭曲成一团，他捂着胸口，刚才那一撞让他几乎岔气。
“大姚！大姚！”队友们围在他身边焦急地呼喊。
大姚大口喘息着，那是肺部在拼命索取氧气的声音，过了足足十秒钟，他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抓住了哈登伸过来的胳膊。
他在队友的拉扯下重新站了起来，大姚晃了一下，然后稳住重心，他推开了试图搀扶他的队医。
大姚抬起头，看了一眼记分牌。
80比77。
还差3分。
“继续。”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比赛继续。
此时第四节还剩最后2分钟。
哈登持球，他看着内线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眼眶红了。
他知道，大姚已经没有进攻能力了，刚才那次造犯规可能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灵活性，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对雄鹿最大的威慑。
哈登运球，变向，过人。
雄鹿队的内线全部缩在里面，他们忌惮大姚，哪怕是一个受伤的大姚。
哈登分球给底角的塔克，塔克出手，三分不中，篮球弹框而出。
这是一个长篮板，落点在罚球线附近。
扬尼斯和洛佩兹站在那里。
还有一个人。
大姚根本没有去抢篮板的位置，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向着篮球落下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剧痛如海啸般吞噬了他。
但他没有停，他用单腿起跳，身体在空中完全失去了平衡。
大姚的手够到了篮球，他用指尖将那个即将落入扬尼斯手中的篮球向外轻轻一拨。
篮球改变了方向，落到了外线保罗的手里。
前场篮板！
保罗接球，面前空无一人。
他看到了大姚落地后重重摔倒在禁区里，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他看到了雄鹿队因为这个前场篮板而彻底乱了的防守阵型。
保罗将球回传给切入的巴特勒。
巴特勒上篮，不中！
但在篮球滑落的瞬间，一只大手再一次出现在了篮筐上方。
大姚跪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伸直了手臂，在乱军丛中再一次触碰到了篮球。
补篮。
“刷！”
篮球滚进网窝。
80比79。
1分。
大姚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一下。
裁判吹停了比赛。
因为大姚的膝盖，那厚厚的白色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德安东尼叫了暂停。
队友们冲上去想要把大姚抬下来，但大姚摆了摆手。
他在哈登的搀扶下再一次站了起来。
大姚拒绝下场。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剩1分52秒。
分差1分。
大姚站在场边看着记分牌，那是他用职业生涯换来的1分。
他的眼神依然平静，但那是一种燃尽了所有之后只剩下灰烬的平静。
那是最后的燃烧，也是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