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抵达酒店时，距离他估算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大堂里暖黄的灯光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精致的水晶吊灯倒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气，穿着制服的服务生脚步轻盈地穿梭，一切都显得从容而体面 —— 这是他熟悉的场合，却在此刻让他莫名局促。
他选了个靠近旋转门的角落座位，点了一杯黑咖啡，却没碰。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紧紧盯着旋转门的方向，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 —— 分针每跳一格，心脏就跟着紧一分。
他甚至提前在脑海里演练了相遇的场景：
该用怎样的语气打招呼？是先提 “没想到在这碰到”，还是自然地聊起她要去发改委汇报的项目？
要不要主动说 “如果需要政策解读，我或许能帮忙”？
可转念又怕，怕这句话又被她当成 “干预”，怕她像在研讨会茶歇时那样，礼貌地避开。
等待的十分钟，像过了一个小时。
当旋转门缓缓转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周聿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
沈清姿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套裙，比在研讨会上多了几分干练，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应该装着汇报材料；
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干部，正低头跟她说着什么，她微微点头，神情专注，连眉梢都带着对工作的认真。
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落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却也让她显得更加遥远 —— 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他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周聿下意识地站起身，手在身侧攥了攥，想开口打招呼，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倒是沈清姿先注意到了他，目光扫过来时，有过一瞬间的讶异，随即就恢复了平静，像看到一位恰好在此处的普通熟人。
她停下脚步，对着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标准的礼貌微笑：“周司长，真巧，您也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好奇的追问，只有恰到好处的客气。
“嗯，刚好有工作安排，在这等个人。” 周聿勉强找回镇定，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文件袋上，试图找个工作相关的话题，“您是要去发改委汇报项目？”
“是的，云岭的生态产业项目，今天上午的汇报。” 沈清姿点头，身边的年轻干部识趣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两人留出一点空间。
周聿看着她眼底的专注，想说 “发改委那边我有熟悉的同事，或许能帮您对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 他怕这句话一出口，就打破了此刻仅存的 “平静”，怕她再次用 “谢谢，我们按流程来” 拒绝。
空气沉默了几秒，比在研讨会上的茶歇更显尴尬。
沈清姿率先打破沉默，看了一眼手表：“抱歉，周司长，我们得提前去会场做准备，先失陪了。”
“好，您忙。” 周聿连忙点头，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走得很从容，没有回头，跟身边的年轻干部继续讨论着汇报细节，声音渐渐消失在大堂的走廊尽头。
周聿站在原地，看着那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精心调整日程，特意空出上午，像个初学者一样在大堂里焦灼等待，制造这场所谓的 “偶遇”，最终却只换来几句客气的寒暄，连一个深入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他曾经以为，只要主动迈出一步，就能拉近与她的距离；
现在才明白，有些距离，不是靠 “制造偶遇” 就能缩短的 —— 他亲手关上了太多扇门，如今，连找到一扇能重新敲开的窗，都变得如此困难。
服务生走过来，轻声问：“先生，需要给您换一杯热咖啡吗？”
周聿摇了摇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走出酒店。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心里那点因 “偶遇” 而燃起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这场刻意的相遇，终究还是徒劳。